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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3版:钱塘江

岛上的青春

  2015年9月,在硕士研究生入学仪式上,导师让我们以 “你对青春的理解和怎样度过青春”为题目发表演讲,我陷入了沉思。

  时间回到1955年的一天,上午9时,远方突然传来一阵“嘡嘡”声,立在枫山上的大钟被民兵敲响,这是有敌机来袭的警报。解放军即将解放大陈岛、一江山岛。敌机经常来袭,严重妨害了老百姓的生活。临近春节,大家都盼着大陈岛早点解放,能过上平平安安的年。后来,我听外公说,当日的天上飞过很多解放军的飞机,云层被划出一道道长长的线,在蓝天的映衬下,显得尤为壮丽。在一江山岛和大陈岛的上空、海边传来了激烈的枪炮声,解放一江山岛战役打响了。外公那年刚过18岁,刚从支前部队回来,紧接着就肩上扛着担架,急忙忙地拉上一条棉被去照顾伤员。我外婆是个孤儿,唯一的嫁妆是条棉被,即使在结婚时,她也舍不得用,一直小心翼翼地放在箱子里。然而,此时她毫不犹豫地拿出那条被子交给外公。外公犹豫没敢接,外婆看出他的心思,便将棉被塞到他怀里,推他出门,嘴上念叨“快去,快去”。

  当天晚上群众自行走在码头老街的沿街路上,手里都拿着蜡烛和煤油灯,期盼战士们能平安归来。区委通知,凡是从前线回来的战士,吃喝全免,店家可记账,明日到区委领钱,可到了第二日,竟无一人前去。

  我外婆还记得当时他们家附近驻扎一排士兵,有30多名士兵,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可最后回来的只有两名。后来外公把被子拿回了家,外婆把被子抱到山脚河中清洗,被子上沾满了伤员们的血。河水被染红了,外婆的眼圈也红了……每到清明时节,民政部门会把逝者的家属请到椒江来,乡亲们也会自发地去扫墓献花圈,祭奠当年的战士。

  新中国成立后,在党中央的号召下,温州一批团员青年组织了大陈垦荒队到大陈岛种树、开荒、守卫,我爷爷便是其中之一。他当时只有18岁,只身一人报名参加了垦荒队。那时的大陈岛,既是一片荒漠,又是一座孤岛,缺水缺食物,垦荒的困难可想而知,可是他们没有退却,在岛上开辟出一片天地。

  听奶奶说,有一次山林失火,爷爷他们上山救火,因为缺乏先进的工具,只能冒险抢在火的前头,打出一条隔离带来防止火势的蔓延,可由于风向突变,爷爷的一位战友被浓烟吞没,壮烈牺牲。战友被送回家中,他的父亲失去爱子,却以自己的儿子为骄傲:“好儿子,你为人民利益而死,你比泰山还重。”爷爷从此更加坚定地垦荒,大陈岛也渐渐有了树,有了山,有了森林,有了生机。

  爷爷临死前嘱托奶奶,要把他埋葬在大陈岛那棵他当年亲手种的树下。爷爷走时,我的父亲18岁,还在支边,没有见到爷爷最后一面,爷爷在信里留下只言片语:扎根边疆好好努力。

  我爷爷18岁,是在大陈岛垦荒;我父亲的18岁,是在东北垦荒。而当我18岁时,我早已与荒地、贫瘠无关……

  我的18岁,每天专注于认真上课、画画,外面的世界也是风平浪静,我所向往的是远方的大学。

  于是,我在我的同学与师长面前大胆宣告我对青春的感悟:青春对每个人而言,都曾经有过和即将到来,青春使人充满激情和梦想,而到晚年,它又往往使人产生最美好的回忆。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人生精彩,每个人都希望实现自身的价值,但这一切都是以时代为背景,“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至于个人该如何度过青春,我还没仔细思考,它便已经来临,也将匆匆而过。

  高考结束,我考上了向往的大学,家里很久没有开的电视机、电脑都开了,奶奶给我买来了手提电脑,妈妈给我买来了诺基亚手机,家里喜气洋洋,我如同战士凯旋,百般受宠。

  大学返校回家,父亲带我去大陈岛,在爷爷栽下的那棵树下,父亲眺望着远方的大海,告诉我说:“现在大陈岛素有‘东海明珠’‘海上乐园’美誉,未来,将成为旅游热点地区。”他希望我能用我所学到的专业知识,参加到大陈岛的建设中来。他说,每个人的命运是跟祖国的命运紧密相连的,我们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和责任,就像愚公移山需要几代人的努力。

  是啊,大陈岛的今天,离不开每一个为它挥洒汗水的人,也正是一代又一代人的青春和梦想,推动国家的发展和进步;也正是有了我们每一个人的梦想,才凝聚起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那天晚上,我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我脑海里出现了一幕镜头,我也成为大陈岛建设的一员,载着先辈为之奋斗的梦想,成为新时代的大陈岛“垦荒人”……


浙江日报 钱塘江 00003 岛上的青春 2019-09-08 10955208 2 2019年09月08日 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