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正是舟山市定海区五峙山列岛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光，各种海鸟在此筑巢产蛋，哺育雏鸟。

　　纷飞的鸟群中，“岛主”老王正忙着在岛上巡逻，他蹙着眉头，盯着海鸟，一脸严肃。正是这时刻不放松的眼神，护出了一个“鸟类天堂”。

　　老王，大名王忠德，今年70岁，有人称他为“岛主”，也有人喊他“东海鸟王”。33年来，他乘船来到五峙山鸟岛，起早摸黑巡逻护鸟，从半路出家的“门外汉”，变成内行人；岛上的鸟类数量从300余只，增加到1.3万余只。

守望东海“鸟类天堂”，海鸟从300余只增至1.3万余只——

王忠德：33年人鸟缘

本报记者 何伊伲 通讯员 康明军 袁伟斌

　　没少受过冷眼和拳头

　　记者跟着王忠德登上巡逻船，约30分钟后，进入了距舟山本岛7公里的灰鳖洋，这里散落着大五峙山、小五峙山、龙洞山、鸦鹊山等7座无人岛，名为五峙山列岛。

　　走出船舱，眼前海鸟翔集，耳畔鸟鸣呖呖。眼前的美好景象，来之不易。

　　上世纪80年代中期，担任原定海区马目乡林科员的王忠德，在协同市区两级农林部门进行海岛资源调查时，在五峙山列岛发现了300多只海鸥。惊喜之余，他立马将这一情况上报。随即，定海区将海鸟资源增殖保护列为科研攻关项目，并于1988年将五峙山列岛列为区级自然保护区。

　　生于斯长于斯，对于家乡的自然生态，王忠德一直怀有深厚的感情。“单位让我弄条小船去保护鸟，想也没想就一口应下了。”他回忆，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保护这些鸟，能分得清海鸥和白鹭就算不错了。

　　当时37岁的王忠德开启起早贪黑的护鸟模式：每天早上5时起床，背上干粮，拎上水壶，戴上草帽，乘租来的小船上岛巡视，往往一待就是一天。伏天骄阳似火，他依旧精神抖擞地蹲在地上，数着：“一个蛋、两个蛋……”

　　王忠德说，这不算困难，让他头疼的是如何劝阻上岛捡鸟蛋的渔民。“当时，在一些渔民看来，捡鸟蛋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但这么捡，鸟的数量、种类都会减少啊！”王忠德把情、理、法都使上了，但依旧没少受过冷眼，甚至还挨过拳头。

　　“让每一个人都知道保护鸟类的重要性。”这是王忠德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为此，他在岛上设宣传牌和警示牌，联系广播站循环播放保护鸟类的内容和要求，还挨家挨户地分发宣传资料。慢慢地，捡鸟蛋的行为逐渐消失了。

　　2001年，浙江省建立五峙山列岛鸟类省级自然保护区；2003年，舟山市政府发出通告：“未经批准禁止任何单位和个人进入鸟岛保护区的核心区域”。岛上海鸟的生存和繁衍有了更坚实的保障。

　　和专家也要“约法三章”

　　“我们仔细瞧瞧，说不定能遇上‘海凤凰’，它可比国宝大熊猫还稀有。”王忠德口中的“海凤凰”就是中华凤头燕鸥。

　　2008年5月，王忠德照常巡岛，在鸦雀山和无毛山之间听到了陌生的鸟叫声。顺着叫声，他在成群的大凤头燕鸥中，发现了几只全身白羽、嘴端处为黑色的鸟。他立即拍下照片发给鸟类学专家。

　　经鉴定，这是中华凤头燕鸥，世界上极危的鸟种之一。因其稀少神秘，被称为“神话之鸟”。那天王忠德高兴坏了，回到家后喝了几杯酒，感觉之前的付出都值了。

　　五峙山列岛有适宜的气候、幽静的环境、丰盛的饵料，再加上王忠德的细心呵护，人为影响较小，为鸟类捕食、栖息和繁殖提供了良好的环境。每年5月至9月，岛上格外热闹，各种海鸟在此落脚，王忠德的工作也进入忙碌期。

　　王忠德手中，有一本厚厚的鸟类观察笔记。打开一看，字迹歪歪斜斜，但内容堪比鸟类百科全书，上面详细记录了鸟类品种、进岛时间、筑巢、产蛋、孵化、食性等情况。他说，护鸟并不是“站岗”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要懂鸟。

　　“白鹭窝较精致，多筑在灌木丛中，一窝蛋一般3至4只，最多有6只；鸥鸟窝相对简单，多筑在山坡草丛，甚至直接筑在裸露的礁岩上，多用软草为材料……”说起这些，王忠德如数家珍，俨然半个鸟类学专家。

　　随着五峙山列岛的出名，不少国内外鸟类学专家、科研院所人员纷至沓来。然而，即使是专家上岛，王德忠也会唱起黑脸，来个“约法三章”：注意脚下留情；勿摸蛋、勿摸雏鸟；完成任务后抓紧时间下岛。

　　这让王忠德身上多了个“怪脾气”的标签。他说，海鸟相当敏锐，当它选定的繁衍地被过多打扰，极有可能另辟新地甚至攻击人。

　　33年的坚持，带来了大变化。五峙山列岛逐渐形成独特的生态平衡体系，据观测，岛上鸟类的数量从300余只增加到1.3万余只，记录拍摄到的各种水鸟有48种，分属7目10科。除中华凤头燕鸥外，还有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小天鹅、世界濒危物种之一黑脸琵鹭、世界易危物种黄嘴白鹭等在此扎营。

　　他的坚守打动年轻人

　　回程路上，同行人员关心地问道：“老王伯，最近还忙不？”

　　“年纪大了就不怎么出来了，我轻松了不少。”王忠德说，这些年来，五峙山列岛的生态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岛上装了一套远程视频监控系统，坐在办公室就能查看现场。“对了，还有年轻人接班！很多事不用亲自上手，我可以放心退休了。”

　　今年26岁的杨竣程，就是王忠德的接班人。王忠德说，退休后一直担心鸟岛的守护后继无人，在杨竣程来之前已经“跑”了3人，唯独他一待就是3年。“看得出小杨是真心喜欢鸟的，想要为保护珍稀鸟类做点事。”

　　提起师傅王忠德，杨竣程满是敬意。“我无法想象，师傅在那么艰苦的条件下能像对待生命一样护鸟，而且一干就是这么多年。”他问过师傅为什么能坚持下来，“看着鸟儿越来越多，一切都值了”，这是王忠德的答案，如今也成了杨竣程坚持的理由。

　　每到忙碌期，浙江自然博物馆的志愿者也会来到五峙山列岛，对海鸟进行保护和监测。在王忠德的带领下，这些充满朝气的年轻人也坚信：“未来，这里可以看到更多的海鸟。”

　　近年来，五峙山列岛的生态保护，引起省市区有关部门、专家学者以及环保组织的重视，并在此开展近岸海域生态环境保护科研活动、普及海洋环境保护科学知识等。

　　五峙山列岛上的人鸟情缘，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