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跃文“读书不少”
成放
王跃文成名多年。可惜我只读过他的《国画》一书,出版于1995年5月,当时这本50万字的书在三个月内重印5次,但依然阻止不了猖獗的盗版行为,据说市面上流通的盗版书高达500万册之多。这证明了一条规律,优秀的文字是不会死的。作者在重读这本书时,仍禁不住热泪盈眶:“书中的人和事,常常撩拨起我心中的火焰。这是一部孤愤之书,也是一部忧患之书。”
近日读到他的新作随笔集《读书太少》,顿觉名家创作自有名家之道——“读书不少”。王跃文读多少书?恐怕他自己也弄不大清楚。但从这本《读书太少》中的篇章里,可以闻到时时透出的书香。“当吃药成为时髦,疗救的不但是人,世道也必然变了。《红楼梦》里,宝玉见了女孩子,必定要问道:‘妹妹读什么书,吃什么药?’大观园的少爷小姐们相互赠药,也是风雅的事。”“周作人抄书成文,居然可以发表!我只抄过一回书,就是把《老残游记》里的几段话,稍加翻译抄下来,竟然也发表了。”作家读《红楼梦》《老残游记》,当然太普通不过了。
那么,再古一点的呢?“人类历史上很少有具体形象描绘未来的文学作品,少有的几部也多是扯淡的,当然它可能是人类很多重要的思想资源,比如《礼记》(非严格意义上的文学作品)、《乌托邦》。再偏僻一点的呢?犹太人有部圣典叫《塔木德》,犹太人的孩子七岁便开始修习,终身遵奉。那是可以培养出民族高贵灵魂的书”。
他读的外国文学也不少。他这样自述:“我最初喜欢的是读外国文学,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巴尔扎克、狄更斯、雨果、司汤达、哈代,等等,大凡图书馆能找到的书,都读完了……记得罗曼·罗兰的《约翰·克利斯朵夫》,我就是从寝室同学手里拿来看的。傅雷先生的译笔,那部书给我带来的心灵和情感冲击,至今回忆起来仍是那么强烈,仿佛雷电与鲜花同时迸发出炫目光彩。我对音乐、对友谊、对爱情的启蒙都来自于它。”“这些外国作家,影响我至深至重的是托尔斯泰,他的文学光辉照耀了我多年。从托尔斯泰那里,我领悟到伟大的文学家,必须是伟大的人道主义者。”
不仅如此,王跃文还与时俱进地在创作中不断读书。他写《大清相国》时就读《清史稿》《清史编年》《清稗类钞》《圣谕广训》《啸亭杂录》等等,甚至日本人编写的《清俗纪闻》也不能放过。他在《大清相国》里写的康熙虽不是主角,但脑子里都是康熙的形象。“这都是《清圣祖实录》里头的东西,如果我写出来的康熙不是那么回事,就是古人欺我。”作家的艰苦劳动绝非一蹴而就,而是既读又写,穷毕生精力耕耘在文字堆中。
一个作家的成就,就是建立在这样广泛、持续的阅读基础之上的。某年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这一年来,我重读的经典作品大约有1000万字,平均下来,每天有二三万字的阅读量。”文学的传承,深邃的思想,丰富的养料,哺育着一代代的作家,如接力棒似地创作出丰富多彩的精神产品。出版长篇小说《国画》《梅次故事》《亡魂鸟》《大清相国》《朝夕之间》《苍黄》,中短篇小说集《漫水》《无雪之冬》等,王跃文无不保持了他的思想深度。作家不可能都是思想家,但不能没有思想。作家的创作成就除了他的生活积累和观察社会所得,他的思想资源大部分来源于阅读。读这本随笔集,处处闪耀着思想光芒。
最后,还是回到“读书太少”的问题上来。其实,王跃文并没有说错,为什么?生于上世纪60年代的他,生长在闭塞的湘西山区,从小就没有书可读。70年代初,他从大哥藏得很好的一本残破不堪的《红楼梦》中窥知到小说,从而知道了小说的概念。80年代中期进入家乡的一所专科学校,才真正开始阅读。但那时国家的精神文明刚刚复苏,学校里也没有多少书可读。即使老师开了长长的阅读书目,到图书馆也很难查到。“只能星期天去书店假找书偷着看书,像是做贼一样心虚。”他说从小缺乏阅读训练,书读得就慢,自然也读得少了。
王跃文正处中年,却是大器晚成。试想,一个70年代还不知小说为何物的青年,在90年代中期即写出了《国画》这样的畅销书。如今,他以600多万字的业绩登上著名小说家的高位,还担任了湖南省作家协会主席。辉煌背后的艰辛,在这本《读书太少》中已道出了它的轨迹。阅读,可以说是作家的“生命”,任何优秀的作家大概都绕不过这条路,没有任何人可以超越这条路,离开了阅读,也就是离开了传承、借鉴、创新,终将一事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