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探寻大运河杭州塘嘉兴三塔
水流云在 风物长存
本报记者 严粒粒 马悦 黄娜
初秋的江南还是绿的。拨开树影绰绰,嘉兴西门外的京杭大运河杭州塘畔,并立着三座塔。它们历来是嘉兴的标志,也是大运河的标志。
在此之前,原以为塔都应该是高的,可以拾级而上,依栏远望。
而眼前,三塔用浮雕石砖砌起,平均不过十余米高,三五米宽,无梯可攀。塔下水波平静,河两岸一边是学校,一边是医院。钓鱼老翁伛偻身躯沿岸而坐,一切就像随处可见的城中公园一样,平和而又无奇。
“没有想象中的壮观呀。”记者自言自语。嘉兴市图书馆原馆长崔泉森听见,笑说记者不懂:“别的地方,是登塔看景。大运河的三塔却自成一景。”
在当地百姓的口中,三塔有传说之奇。天目苕溪来水水势峻急,北流至此,因河道转了两个直角急弯,易形成漩涡,覆溺船只。据《嘉禾志》记载,唐朝,人们推测“潭中有白龙兴风作浪,于是运土填潭,建三塔以镇之。”
大运河昔日行船众多。自建成那一天开始,三塔成了嘉兴的标志。船工行船至此,见面河背城的三塔便知道嘉兴到了,可也还需提神行驶。
后人喜爱“人定胜天”的故事,认为这就是大运河自古以来的灵魂。崔泉森与友人探讨后还大胆推测:“民间也有传说是一位云游僧人建塔驯妖。吴承恩在写《西游记》前曾经游历嘉兴。说不定三塔与白龙马的原型也多少有些关联。”
三塔为文人所好,是今人追寻前朝遗韵的轨迹。历代文人墨客对三塔情有独钟。元朝吴镇《嘉禾八景图》,其中有《龙潭暮云》一景就是三塔;明末项圣谟画过《三塔图》,现藏于上海博物馆;乾隆第三次南巡时,曾为三塔周围风景题字作诗;丰子恺也画过名为《嘉兴写景》的塔景,而后女儿丰一吟临过一幅……
流芳千古的诗画隽永了三塔,回荡在时空的回廊。老人陈钰麒打开嘉兴文史刊物《嘉兴塔韵》,指着一张黑白照片:涟漪的河面上,两艘船扬帆划过三塔而行。“三塔是中国的骄傲呀。喏,1926年还上过《国家地理》杂志的封面咧。”那年起,大运河以三塔的样子,映入了世界的眼睛。
历史,有时醇厚,有时沉重。摩挲着一本本收集而来的相册,陈钰麒的目光微微暗淡:“可惜三塔已经不是当初的‘三塔’咯。”
上世纪70年代,因为兴建水泥厂,三塔被夷为平地。取而代之的是三根冲天的烟囱,日日吐着浊气。乌烟瘴气下,舳舻不再千里,烟波也只好隐匿。
“小时候学校总会领着大家来三塔下郊游。两岸都是油菜花地,水清得不得了。天热的时候,鱼还会浮起来吐泡泡。‘小百戏’捞鱼的捞鱼,游泳的游泳。”一度,无数和陈钰麒一样生在大运河畔的老嘉兴人似乎丧失了些什么——从前,只要三塔在,运河就是生活的一部分;三塔不在,运河就是条繁华过的航道而已。
1999年,嘉兴市人民政府在原址按原貌重建三塔,于2000年3月竣工。同时新建了三塔公园,修成了临水而建、古朴典雅的江南风格园林。近年,河上又修筑了临岸观景道。
河里鱼在嬉戏,岸上孩童笑语,水面白鹭成群……三塔重新立起,老嘉兴的生活仿佛又回来了。
要说历史的痕迹,三根伫立塔前的纤石中,有一根是从河中打捞上来的原石。触摸上面深深浅浅的勒痕,可以想象大运河畔原来的样子:历经千帆的船夫们泊好船,将粗大的纤绳在石上环绕,用力打上一个结。坐在驳岸石上,他们互相传递着烟卷,终于长长地歇一口气……
采访中,许多人都说,现在的三塔公园很好,但还能更好:“三塔后面本来还有一间茶禅寺,乾隆都来喝过茶,应该修起来”“周围还应该筑一块解说牌,多讲一些典故”……老嘉兴人不会忘记三塔的故事,也由衷希望新嘉兴人能心慕三塔的风采。
什么是历史遗迹最好的样子?
思索间,钓鱼老翁忽地站起,执起鱼竿往回提。有鱼上钩了。可他没有发出欢呼,一切习以为常。此时,太阳横斜。距离河岸不过数米的三塔投下的阴影,刚好为老翁撑起一片阴凉。
看尽千帆,风物长存。或许在嘉兴百姓的心里,三塔先是自家门口的风景,而后才是1011公里京杭大运河上的一处标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