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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3版:钱塘江

歌且从容,杯且从容

  编者按:中秋至,明月圆。本期《钱塘江》副刊推出“我们的节日·中秋”主题版,聚焦传统节日。本期作品中,有讲述家庭团圆的,团圆是中秋的主题,也是节日文化心理的最终归宿;有追溯文化变迁的,那些成为中华民族在这个节日里奉为信仰的东西,千百年来在历史长河中生生不息;有跨界人文科学的,探寻从神话诗歌到奇幻科学的人类探索史。今日特辑数篇,敬与读者共婵娟。

歌且从容,杯且从容

  每年的农历八月十五是传统的中秋佳节。根据我国古代历法,一年分四季,每季三个月,分别被称为孟月、仲月、季月,因而秋季的第二个月即八月被称为“仲秋”,而农历八月十五日又在“仲秋”之中,所以称“中秋”;而中秋的月亮较之其他日子更加饱满、圆润、诗意、美丽,所以中秋节又被称为“月夕”。“中秋”一词最早见于《周礼》,唐朝初年,中秋节成为固定的节日。

  “月夕”的主角自然是月亮。我国自古就有祭拜月神的习俗,设大香案,并摆上月饼、西瓜、苹果、红枣、李子、葡萄等祭品。夜幕下,向着月亮的方向,众人一起祭拜月亮。随后再将团圆月饼按照家里的人数切成等份,无论是陪伴在侧的家人,抑或是旅居他乡的游子,都要算在其中。历史上最著名的拜月人和拜月事件,非“貂蝉拜月”莫属——这位在四大美人中唯一一个很可能是出于虚构的绝色女子,在溶溶月色下盈盈下拜,诚恳地表示愿为苍生竭尽绵薄,于是,汉末波诡云谲的历史风云中有了她令人赞佩亦不免唏嘘的倩影,红氍毹上,她周旋于董卓、吕布之间的故事亦常演不衰,京剧《凤仪亭》和越剧《貂蝉与吕布》等,均深受观众欢迎。

  毫无疑问,秋月与春花一样,是人们心目中的人间美景之最,还有佳节少不了的美食——月饼。明代杭州先贤田汝成在其《西湖游览志余》里说:“八月十五谓中秋,民间以月饼相送,取团圆之意。”

  当然,中秋的美食绝不仅限于月饼。在老杭州的中秋家宴上,莼菜鲈鱼羹是唱主角的。莼菜春、秋二季皆可摘取,以秋莼为多为好,其根、茎、叶碧绿清香、鲜嫩可口,而且还营养丰富。晋人张翰的莼鲈之思众所周知:“人生贵得适志,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乎?”于是他辞官返乡,莼菜鲈鱼羹也从此成了思乡的象征,令无数游子魂牵梦萦,唐代文豪白居易就曾有“犹有鲈鱼莼菜兴,来春或拟住江东”之句。明万历年间,莼菜鲈鱼羹被列为进贡朝廷的贡品。

  老杭州习惯在这个时节腌制足够一年食用的糖桂花——桂花藕粉、桂花糖年糕、桂花小圆子……记得小时候,吃条头糕和白米粽子的时候,外婆也会把她手制的糖桂花拿出来放在餐桌上,任我和弟弟取食,那馥郁的芬芳,加上王建的名句“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让我坚信杭州人是可以与易安居士的思路无缝对接的——这位婉约词宗笔下的桂花“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而杭人也偏偏抛却西子湖上那别样红的荷花,将不起眼的桂花选为市花。

  除了美食,中秋还有好戏可看,著名的应节戏有梅派京剧《嫦娥奔月》与《贵妃醉酒》,还有越剧《汉宫怨》、沪剧《八月中秋》和淮剧《母与子》等等。越剧传统戏《盘妻索妻》中的“盘妻”一场就被安置在美好的中秋之夜——佳节良辰,不知内情的丈夫梁玉书想和妻子好好过个团圆节,但妻子谢云霞心怀血海深仇,面对良人的百般温存,虽一时心动,但一想到“去年中秋你父害死我爹爹”,随即回转铁石心肠,夫妇俩不欢而散。剧中的梁玉书是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是越剧尹派塑造的最经典的艺术形象之一,深受观众喜爱。而“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每当雍容华贵仪态万方的杨贵妃唱起这段脍炙人口的四平调,许多京剧戏迷都会陶醉。

  中秋之夜,皓月当空,最能勾起文人墨客多愁善感的心绪,因而历来吟咏中秋的诗词车载斗量富。李白说“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说“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透着诗仙的童稚赤子之心,也表现了这位在君王面前可以“仰天大笑出门去”的大诗人在疏狂豪迈之外,孤独时以酒浇愁的另一面。当然,中秋咏月之作,大众最耳熟能详的,首推苏轼的《水调歌头》。坡仙的旷达大气、睿智通慧,尽在词中,映着那清朗朗的旧时月色,端的是表里俱澄澈,怎不令吾辈后学肃然折服?!

  北方的中秋,和南方略有不同。清人所著杂记《燕京岁时记》曾如是记述当时的盛况:“京师之曰八月节者,即中秋节也。每届中秋,府门朱第,皆以月饼果品相馈赠。至十五月圆时,陈瓜果于庭,以供月。并祀以毛豆、鸡冠花。是时也,皓魄当空,彩云初散,传杯洗盏,儿女喧哗,真所谓佳节也。”除了拜月吃月饼,老北京的中秋还有一样孩子们的爱物:“每届中秋,市人之巧者用黄土抟成蟾兔之像以出售,谓之兔儿爷。有衣冠而张盖者,有甲胄而带纛旗者,有骑虎者,有默坐者,大者三尺,小者尺余,其余匠艺工人无美不备,盖亦谑而虐矣。”

  这是一种什么玩意儿呢?简单地说,是一种用模子脱出来的、人身兔面的泥俑玩具。说是“兔脸”,也不完全是兔子的样儿,而是人脸,只是嘴是“兔唇”,画成一个红色的三叉形。另外上面有两只大耳朵,做成一个银枪金甲红袍的坐像。兔儿爷有大有小,最大的三尺多高,小的也有四五寸高。做得最讲究的兔儿爷,面部贴泥金,背后插彩绸护旗背,像戏台上的武将一样,颇为威风。已故著名学者邓云乡先生在其《增补燕京乡土记》里也曾强调:“这又像是玩具,又像是‘神灵’的怪东西,凡在北京度过童年的人是永远不会忘记的。”直至现在,兔儿爷的玩偶依然是北方地区孩童们喜爱的传统玩具之一。

  不知是岁中秋,月色如何?即便无月,自亦无妨。正如南渡后一直客居江南的大词人辛弃疾的《一剪梅·中秋元月》所云:

  忆对中秋丹桂丛,花也杯中,月也杯中。今宵楼上一尊同,云湿纱窗,雨湿纱窗。

  浑欲乘风问化工,路也难通,信也难通。满堂唯有烛花红,歌且从容,杯且从容。


浙江日报 钱塘江 00003 歌且从容,杯且从容 2018-09-23 浙江日报2018-09-2300006;浙江日报2018-09-2300004 2 2018年09月23日 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