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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4版:钱塘江

春深花事了

  荼蘼谢后春事休。喧嚣的花事,歇在柳荫下。卸妆,散场,然后一阵热烈的雨声,鸳湖之春完美谢幕。

  羞于说春光被谁揉碎。五月的太阳五点左右催我起来。伯劳在东窗外清唱,从立春到谷雨,它摇着枫杨树梢的东南风,为我守望朝阳,为我梳理晨光。麻雀是电线上的音符,叽叽喳喳,来回弹唱。晨光曲少不了盘旋的鸽哨,少不了画眉,鹡鸰,白头翁,它们都是太阳的信使,来鸳湖的五月吟诵明亮的诗篇。放鹤洲的林子里,影影绰绰,闪跃着神秘的乌鸫与鹩哥,它们像修炼的高人,早课晚诵,清心净身。

  鸳湖春深,去成功堤上走走,柳絮飞花似雪。白的,绒的,轻软得没有骨头。柳絮不是雪,柳絮不是花,它是空降的种子。暮春的杨柳火辣、妩媚地扑向游人的镜头,衣襟,鼻孔。柳絮,棉絮,花絮,絮絮叨叨,千丝万缕,到头来,只是一种思绪而已。最好联姻一下,把杨柳嫁给枫杨树,生出棉花一样的柳絮,纺纱织布做柳衣。披件杨柳衣,游走鸳湖的春光,不知何等轻盈柔软。

  鸳湖印象里,腊梅是黄的,樱花是白的,海棠是粉的,紫荆是紫的。今天去湖畔的园子里寻,居然认不出它们。春深,它们都是绿的。

  伍相祠的腊梅被遗忘太久。它披一身绿袍,垂一树青果。没有黄花暗香浮动,没有老枝凌寒独开,此时的腊梅,完全不被路人垂爱。腊梅果,俗名土巴豆,饱满青涩,像盘着发髻的橄榄,但终究是久经霜寒,侵肌蚀骨,失了橄榄的酸甜。

  访勺园樱花,似乎已是去年旧事。我于樱花绿叶间折一串青果,与路人诉说昔日的绚烂花事,他们却摇头,茫然地笑。鸳湖边,有人推车叫卖樱桃,色泽晶莹,红如玛瑙。但樱花树不结红樱桃。樱花果,是些早产儿,不待红熟,一点风风雨雨,就揉碎了它们娇小的水果梦。

  揽秀园的海棠,蓊郁翠绿。花谢了,生叶,也生半青半红的海棠果。待秋阳渐老,它会红着小脸蛋,斗胆去冒充酸涩的山楂。至于好不好吃,你要去问鸟。

  实在诱惑难当,可以去尝尝红叶李子。红叶李,名副其实,花红,叶红,果子也红,红得发紫。红叶李子,红紫光亮,圆润丰满,微敷白粉,标准美人胚。美人耐看,却不耐吃,太涩。最美,莫过西施留痕的槜李,紫果翠叶,水灵甘甜。

  紫荆花,满条红。曾经千串万朵落如紫蝶,如今,一树紫蝶飞哪去了?

  花期过后,水边的构树在做着醉人的梦。它孕育了数不清的圆球果,待七月红熟,能酿出酸酸甜甜的杨梅酒。鸡爪槭,不甘于万山红遍,梦想是飞行家。你看,它从种子开始,就自带一对飞翔的翅膀。枫杨不英俊,但富有,串串铜钱,穗穗垂青,它是未来的银行家。

  上天恩典妖娆的花容,也赐予生灵绿叶和浆果。花,是果的前奏。果,是花的主旋律。开花,传粉,授精,育种。花事虽了,果事才上枝头。不是开花都结果,多少爱恋,轰轰烈烈,没有结果。

  小瀛洲上,火棘丛生。簇簇小白花,洁净素朴。耐心等候,待深秋累累如红豆,粒粒烧灼人心。水景池里,清水白莲,宁静优雅,是真正的睡美人。菖蒲挺水而生,叶丛翠绿,叶形如剑,清香四溢。紫红的新荷,半卷半展,柔弱羞怯,暂时还缺少君子的筋骨气量。锦鲤是它的玩伴,蹭痒痒,转圈圈,也爱动手动嘴。它多想咬一片莲叶,做天堂伞,顶在头上,又担心我看见。这是你们的游戏,我不管。我只喜欢这静水上白的红的紫的光与影,像极了莫奈的《睡莲》。

  鸳湖的四季不缺花。春花虽了,夏花正在路上。杜鹃,海桐,水菖蒲,野蔷薇,大叶酢浆草,红的、粉的、白的、黄的、紫的。栀子花香,招蜂引蝶舞轻狂。香樟正在轰轰烈烈地爱恋,深呼吸,南湖路上,爱的气味就是这乳白的碎米花香。春去夏来,鸳湖已为自己的鸟儿备下时令鲜果,黑的晶莹,紫的透亮。

  勺园的大草坪,草香弥漫,阳光明亮。女孩在对着阳光吹肥皂泡,男孩在为风筝奔跑,他们就像将开的花。


浙江日报 钱塘江 00004 春深花事了 2018-05-27 7329446 2 2018年05月27日 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