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尽琼花
唐晋枫
“江山不夜月千里,天地无私玉万家。”宋末元初诗人黄庚短短两句咏雪诗,虽无雪字,却巧借“月”和“玉”两个字,把白雪纯洁典雅的形态神韵和缱绻柔情表现得淋漓尽致,更用“月千里”“玉万家”赞美了白雪福泽大地的情怀。难怪世人多用“冰魂雪魄”比喻高尚的品质,用“冰雪聪明”比喻人的机智,用“阳春白雪”比喻文学艺术的脱俗。
“雪花”是飘洒在腊月苍穹间最美丽的花,她形态独特,构造奇妙,无论是大如掌席的燕山雪片,或是急如刀弓的塞北雪箭,抑或柔若烟羽的江南雪绒,她总是以错综复杂却很有规律的六角形晶体优雅现身,晶莹剔透,无枝无叶,宛如无数玉色蝴蝶,在天地间曼妙起舞,所以古人才有了“草木之花多五出,独有雪花分六出”的说法。
我内心深处,总是对雪情有独钟。冬无晶莹白雪,就若春无细雨娇花,夏无艳阳蝉鸣,秋无朗月清风。下雪,你才能欣赏万絮随风涌动、天地仿佛相连的壮丽之美;才能欣赏玉蝶漫天飞舞、遁地却又无声的灵动之美;才能欣赏“千树万树梨花开”“坐看青竹变琼枝”的梦幻之美。如果有兴,不妨独步旷野,任雪花自由地飞落在眼角眉梢处,甚或恣情地投怀送抱,让沁肌肤、透心房的冰魄雪魂荡涤沉积在身心内外的凡尘俗念。若恰逢农家酒肆,大可以约上几位友人,拣上一张临窗的桌子,叫上一壶老陈酒,在炉上煮得滚烫,然后一边美滋滋地嘬上几口,一边悠悠然地细听飞雪叩窗,击几长叹林冲雪夜上梁山的英雄无奈,挥臂盛赞诸葛亮乘雪破羌兵的名相风流,更遥想孟浩然骑驴踏雪寻梅的文人性情,这情景,更比芭蕉听雨、西厢望月平添几分豪气、几分雅意。
赏雪,不可不赏冰,她是寒冬腊月里的另一道奇景。不管是烟山云岭、花草树木,还是山涧沟壑、悬崖飞瀑,只要温度适宜,都会凝结成千姿百态、玲珑剔透、美轮美奂的冰塑。根据依托物的不同形态,有的像垂珠,有的像流苏,有的像鹿角,有的像珊瑚,有的像长剑,有的像画戟,有的像宝塔假山,有的像亭台楼阁……这种灵感悟性,这种鬼斧神工,即便是灵气不凡的孔明再世,抑或妙手无匹的鲁班复生,也难以企及。现在,人们把丰富的艺术想象融入冰肌玉骨之中,演化出一种源于自然高于自然的艺术形式——冰雕,这是人与自然的高级对话。
爱雪,其实是对大自然的尊重。赞美雪,不只是因为她给我们带来赏心悦目的美丽,更在于她实实在在地滋润着我们的生命。“瑞雪兆丰年”是我国的经典谚语。冬季下雪,可以带走大气中的漂浮物,起到减少污染、净化空气的作用;低温雪冻,又能疏松土壤,冻死害虫;雪水中还含有较高的氮。因此,隆冬降雪,既能为土壤储蓄水分,又能为土壤储备养分。在土壤上覆盖一层积雪,还可以有效减少土壤热量的散失,并阻挡寒气侵入,保证庄稼安全越冬。所以,又有农谚这样说——“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风霜雨雪会给生产生活带来些许不便,但同时也给予黎民苍生丰厚的回报。正是因为有了四时八节二十四节气的轮回,大自然才有了春播种、夏成熟、秋收获、冬窖藏的勃勃生机,人世间才有了风花雪月、梅兰竹菊、瓜果桃李的诗情画意。
“……你的舞姿是那样的轻盈,你的心地是那样的纯洁,你是春雨的亲姐妹哟,你是春天的使节;你用白玉般的身躯,装扮银光闪闪的世界,你把生命溶进土地哟,滋润着返青的麦苗,迎春的花叶。”一首旋律舒展、感情细腻的《我爱你塞北的雪》唱遍大江南北,用朴素的语言,赞美的心境,唱出了雪的风华,也道出了我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