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多少、怎么养,环境说了算
——看江山养殖业如何转型
本报记者 邓国芳 江帆 市委报道组 郑积亮
“到底还能不能养猪?”3年前,江山市腾龙养殖场场主刘小龙和市农业局长江勇“杠”上了。
作为传统养猪大县,这里曾有8600多家养殖场、生猪年饲养量200万头,给环境造成极大压力。2012年6月,江山市委、市政府痛下决心,用一年时间,关停碗窑水库库区内的所有养殖场。次年6月,又将关停范围扩大到全市禁养区,铁腕整治养殖污染。在此过程中,8446家养殖场被清退。
剩下的养殖场怎么办?当地养殖户人心惶惶。刘小龙养了17年猪,有两处养殖场,一处被划入禁养区得马上拆除。而江勇又到另一处养殖场“挑刺”,说“即使在适养区,治污设施不到位也要关”。
能否养、养多少、如何养、怎么管,这些问题一直困扰当地。毕竟,养猪是件大事,一头牵着生态环境,一头连着产业结构,还关系着百姓的钱袋和餐桌。
那天从腾龙养殖场出来,被“将了一军”的江勇下了狠心,要把这4个问题的答案找出来,“否则,江山养殖业不可能转型升级”。
能否养
不以污染环境为代价
3年后的今天,江勇又把我们带到腾龙养殖场。养殖场位于石门镇溪底村山谷两侧高地,分为母猪和生猪饲养区块,门口写着“打造美丽牧场”几个字。
还没下车,江勇笑道:“当年我一心想把它关了,没想到,那么多养殖场关了,它却留下来了。”
刘小龙带我们参观污水处理设施。“只要不超额养猪,又不污染环境,你就拿我没办法。”刘小龙跟江勇打趣。
3年前,江山虽然强制关停了碗窑水库库区的养殖场,但也面临一个难题:剩下的8000多家养殖场,大部分低小散、乱排污,究竟该怎么办?作为传统富民产业,简单地一关了之,势必引起群众不满。
“必须明确一个原则。”分管农业的副市长徐文说,整治养殖污染,是要保护好江山的“大水缸”和河流。库区全面禁养传递出鲜明信号:养猪再不能以污染环境为代价。
当时,上任不久的市农业局长江勇为此直奔腾龙养殖场。一路上,“田野处处猪粪,河里都是‘酱油’”的场景,让他紧锁眉头。来到腾龙养殖场,看见污水处理池杂草丛生,污水外溢,他更是下了决心,“一定要关了这家养殖场”。
一场持续两年的整治行动,在当地拉开序幕。当地组建8个执法小组,对违规新建、扩建养殖场及超标排放养殖排泄物等行为,实行联合执法整治。
“查到排放污水,就罚5万元;评分不及格,限期3个月整改……因为违法成本太高,大量低小散养殖场关停退养。”江勇说,到2015年底,全市剩下197家养殖场,生猪年饲养量从200万头减至95万头。
养多少
由环境容量说了算
这3年,刘小龙牢记“只要不污染环境,就能继续养猪”这个原则,在山谷里建起一个花园般的养殖场。养殖污水经厌氧池,到生化处理池,再到稳定池,流入长满狐尾藻的池塘,净化后再淌入43亩茭白田,最后进入村里的610亩水稻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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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初,刘小龙终于从镇里拿到“猪配额”:核定养殖量——生猪存栏1.1万头、能繁母猪1100头。这下,能不能养、能养多少的问题搞清楚了。
“猪配额”是当地的通俗说法,就是核定、控制区域范围内的养殖总量。其计算的原则,依据养殖场的环境容量。关停退养到位后,江山按照猪舍面积、配套生态消纳地、治污设施等指标,综合计算出全市生猪可存栏能繁母猪2.2万头、生猪22.98万头。
按照这个计算方法,腾龙养殖场理论上可存栏1.4万头,但当时污水处理能力跟不上,普查发现最后存栏量为1.1万头,按照只减不增原则,核定1.1万头存栏量。
不过,刘小龙很快发现,“猪配额”是把“双刃剑”。
今年5月,在一次突击检查中,腾龙养殖场被查到多养了231头生猪。次日,刘小龙不得不拆掉一栋600平方米的猪舍。“猪配额”的厉害之处在于:它让养殖户拥有养猪的资格,但若超标饲养就会受到重罚。
“在‘猪配额’管理下,全市饲养量会更趋合理。”江勇说。
如何养
零直排是一门科学
不过,刘小龙仍觉得不安心。上周,他去了一趟邻村的石明养殖场,看看神奇的异位发酵床。
今年春节后,石明养殖场突然出名了。负责人毛石明试用异位发酵床后发现,即使在严寒天气里,发酵床在翻抛时依然冒着热气。这意味着,排泄物都被菌群分解了,全程没有废水产生,基本没有臭味。
毛石明曾在一家供港猪公司当过总经理,他认为“养猪是一门科学”。前年,得知这家养猪场打算卖掉,他欣然接手并拿到5500头“猪配额”。
“养猪必须解决两个问题:一是污水到哪里去;二是小环境调控能力能做到什么程度。”毛石明说,盘下养殖场后,他投资130万元,从福建引进发酵床技术,并把1800平方米的发酵床设在猪舍旁,“这样易于机械化操作,也可减少病菌感染”。
零直排的异位发酵床,如今正在江山推广。这种生物治理技术,可实现资源循环利用,不仅生态环保,而且处理成本低廉,目前全市已有11家养殖场引进这项技术。
“两三年时间,发酵床处理后的排泄物能达到有机肥标准。”毛石明说,他打算新建一个厂区,专门回收全市养殖场的发酵底料,制作售价可达600元每吨的有机肥。他还打算调整产业结构,开始饲养“无抗猪”,“不用抗生素,也能减少污染。”
看到发酵床的功效,刘小龙决定赶紧引进,“不会产生废水,这下放心了”。江勇说:“在这里,人们对养殖业的担心和偏见,都会消除。”
怎么管
建起一套“猪长制”
去冬今春,江山的每座养殖场入口处,树起了“规模养殖场污染防治监督”公示牌。此后,当地生猪养殖业多了两个名词:“猪八戒”和“猪长制”。
“猪八戒”,是指规范养猪的8条规定:污染防治责任我承担、污染防治义务我履行、偷排漏排行为我杜绝、生猪超量养殖我抵制、猪场生产安全我负责、死猪规范处理我落实、运维制度台账我建立、内外环境卫生我保持。
“猪长制”,明确每家养殖场的镇村两级监管(巡查)责任人,并把名字和手机号码写在公示牌上,接受群众举报和监督。
刘小龙拿来两本台账,分别是生猪养殖场排泄物处理台账、腾龙养殖场排泄物治理台账。前一本,记着分管副镇长、镇农业干部每次巡查的结果反馈。这意味着,他们是这家养殖场的“猪长”;后一本,记录养殖场每天的粪便运输、废水灌溉、治理污水药剂、治污用电等情况。
“我聘请了3个人,负责污水处理管理和台账记录,一旦污水排放不达标,就问他们的责。”他说。排泄物治理台账由刘小龙亲自设计,经市里完善后,已推广应用到所有养殖场。
比这更具威力的,是全市安装的231个探头,24小时监测着197家养殖场的“污水口”。6月19日晚8时,在江山市环保局,打开监控系统后,立即看到腾龙养殖场生化处理池的图像。
而在贺村镇礼贤村,江山市菲尼克生物科技公司掌握的“大数据”,也为监管提供依据。每天,各家养殖场的病死猪都运到这里,通过生物发酵处理,最终成为生物肥料。病死猪的收集和保险赔偿联动,每笔记录都同步传输给监管部门。若出现异常,即可推断养殖场是否超标饲养。
不久前,江勇根据这3年实践,写成名为《江山市推行生猪养殖“4+1”管控模式严防水体污染》的报告。“4+1”,是指控量监管、排放监管、智慧监管、联动监管和创新发酵床零排放养殖模式。他说,这里面,有毛石明和刘小龙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