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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8版:人文世界·人物志

油画《良渚文化》入选中华文明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

潘鸿海:此生织就江南梦

  中华文明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是继2009年“国家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顺利实施之后,又一国家重大文化建设项目。该创作工程呈现中华五千年的历史文明,题材包含自公元前有中华人文活动记载以来至1840年这段历史时期中发生的重大历史事件、涌现的杰出人物和文明成果以及历代社会风情图卷。作品形式为中国画、油画、版画和雕塑等。经有关方面遴选、论证审核后,最终有165件(幅)作品入选,将于2016年11月完成,这些作品还将由中国国家博物馆等收藏和陈列,从而呈现出一部完整、精彩的图像艺术的中国历史。

  这是距今约5300年至4300年前如梦的江南,是著名画家潘鸿海作品中数十年坚持、数十载追寻的陌生而又熟悉的良渚水乡。

  抬望眼,这幅浙江画院名誉院长潘鸿海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作品——巨型油画《良渚文化》,原始中透着温馨,柔和中漫着浪漫,朦胧中透着亮丽,一湖烟雨春水映衬着数十位良渚先民……这幅入选中华文明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的画作,很是独特,西方油画,东方题材,江南水乡,在潘鸿海笔下呈现大美。

  良渚,画布折射文明之光

  江南有多么明净?水乡有几许幽深?几缕阳光,稀疏地洒落在画面上。

  “特别荣幸,我们能为中华文明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留下作品。”走进偌大的创作室,白发飘逸、一袭红衣的著名画家潘鸿海正与两位合作者——杭州师范大学教授陆琦和杭州画院专职画师汪文斌一起埋头苦干。四周散落的饼干盒、矿泉水、方便面,还有堆积如山的各色草图,透露出他们没日没夜、加班加点的创作状态。

  大型油画《良渚文化》的创作历时3年。从2013年开始创意,潘鸿海、陆琦、汪文斌便到各地收集资料、寻找模特,其间断断续续进行了否定之否定,“这断断续续并不仅仅是被其他重要的活动和创作所打断,其实也是我们画家激情挥洒之后停下来的清醒思考,养精蓄锐之后的再上征途。”在潘鸿海心中,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件作品也并非是3年才完成,可以说是大半辈子,是画家江南和水乡题材集大成的一次阶段性小结。

  汪文斌清晰记得:潘鸿海与他一起,在良渚考古工地、在良渚博物院、在良渚古城遗址实地采风。在这块地方繁衍生息的良渚后代,无论劳动和走路的姿态,都带着浓郁的良渚风味。这里四季鲜明,色彩变化大,这里不同季节有不同劳动场景,落实在画面每个人身上也有着不同的表现……

  那么,该如何再现这段历史?

  强调文明之光的依据——良渚文化已进入早期国家阶段,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洪野荒蛮、刀耕火种、衣不遮体、茹毛饮血的社会,实际上良渚人已经穿着丝绸、麻织的衣物,用着精美的陶器和漆器,住着带有榫头的木结构房屋,身上佩戴着精美的玉器,甚至脚穿着质朴的木屐。当时除了缺少文字和青铜器,其他都已经相当发达。良渚文化实证了中华五千年文明史,所以强调对文明之光的表现是创作的中心思想。

  突出玉文化的依据——神圣精致的玉器是良渚文化最重要的文化因子,也是区别于同时期其他文化的关键。它渗透着宗教、政治、军事、礼制等诸多方面的重要内容,因此对玉器的表现,特别是对玉器神圣性和精神性的表现是创作的重点。主要的玉器有琮、钺、璧等。中国传统文化玉器被视作纯洁无瑕的化身,因此在构思中除玉器的制作和使用上给予了重要的表现外,画面中心还设计了一位天真可爱、手捧玉琮的少女形象,以此象征着玉的纯洁、温润、通灵和神圣。

  表现江南水乡的依据——良渚的气候属亚热带气候,温暖湿润,植被丰富茂盛,水陆纵横交错,船是主要的交通工具。良渚是“良”与“渚”的组合,寓意美好的水中之小洲。可以想象五千年前的良渚先民过着男耕女织、饭稻衣麻、繁荣富足的安逸生活。因此表现江南清丽柔和的水乡风貌,再现五千年前的江南伊甸园是创作的基调。

  潘鸿海解释,整幅画面用三个部分呈现:左边,以制玉和用玉为主,王者手拿象征权力的玉钺,披着虎皮,身佩各色玉器,头戴羽冠,目视远方,身前身后展现的是江南水乡风貌,远处是良渚的郡部——莫角山,延绵不断的城郭和草房,繁忙的水上交通以及码头上熙熙攘攘的人们,再现了一派繁荣富饶的景象;右边,一个身戴玉鸟、有着通神本领的巫师,代表着良渚社会是以武力和神巫统治的社会,表现的是良渚人的生活,从建房、织布、印染、陶制等方面来再现良渚人的劳作生活场景;前方老者制玉的场景,展现了代表良渚文化精髓的玉器以及精美的良渚陶器和漆器,反映了良渚文化的特色,老者左侧是哺育小孩的妇女,代表着繁衍后代,生生不息……充实而饱满的画面构图,准确细腻的人物造型,安详平和的语言情绪,无不代表着潘鸿海心目中对江南水乡的向往。

  江南,油画特有之国画符号

  一个艺术家,不同时期有着不同的追求和目标。

  采访中,曾试探性地问潘鸿海:“一直画江南的题材是否有审美疲劳,是否想过寻找其他主题或是变换一下风格?”他笑笑:“我不会再去赶时髦了,我的精力有限,我把这有限的精力专注于我坚持和擅长的题材,把这个题目做深做透,做出特点,做出新意,做到极致,就足够了。”潘鸿海的回答总是很坚定:我只画江南水乡,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也是这样。

  这是如梦的江南,这是潘鸿海作品中始终如一、数十载追寻陌生而又熟悉的水乡——20世纪90年代以来,潘鸿海开始进一步逼近自己所描绘的对象,他油画作品的图式与内涵,从风景画、风俗画走到了人物画,但它仍是来自江南水乡,仍是表现江南风情。

  眼前,满头白发飘逸的潘鸿海说,他母亲是农家女,父亲是铁路扳道工,童年便在江南的青砖古巷中度过。初中时,他孤身赴苏州求学,爱上绘画,后又在莫朴、马玉如、全山石等先生的悉心教授下,找到自己的绘画天地。“我想说这样两句话:小时候我母亲就告诉我,一是人多的地方不要去,二是要学会一门手艺,这样就会有饭吃。我这一生其实都是依着这两句话做的。不论作画还是做人。”

  在潘鸿海画室里高高的画架上是刚刚完成的新作《银杏树下》《西塘一角》,把窗外的纷繁嘈杂幻化成美妙色彩,再调和成一道道中西合璧的架上风景。“油画和国画是我生活的全部,每天早晨我要先写书法,打开状态,这成了一种习惯。”他用书法的线条,用中国画的构图,用油画的手法,混搭在一起来表达乡情。

  无疑,画了一辈子的江南水乡,潘鸿海已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创作风格,他用西方的油画技法将中国江南水乡的风情演绎得淋漓尽致,在油画语言和乡土气息的融合上贡献突出。

  走进潘鸿海的油画世界,必须读懂中国文化符号。

  这是一种美的发现,更是一种美的创造。记得20世纪90年代中期,现任中国美术学院院长的许江曾和潘鸿海一起在水乡写生。一次,他们一起面对一片林子,逆光写生。盛夏河畔幽林田陌在远方,很静。许江和潘鸿海都沉静在那静谧的水调中。中途休息时,他们互看写生作品。许江发现,潘鸿海的画敢浓敢亮,很有水乡的本色。这本色中,有法国写实绘画的光色,更有一种与水乡风景相一致的土味。

  正因了土味,而发扬出一种风景山川原来的诗意;正因了唯美,而勾勒出人们对艺术真实的期待。潘鸿海坚持把传统西洋油画艺术语言,用于表述有强烈传统东方特色的中国当代乡土风情。

  怀着一颗对故乡、对幼年、对生活的热爱之心,追寻着自己内心那个久远的江南梦。用他手中的画笔尽情地描绘江南水乡的一水、一花、一叶、一树、一屋……在他的笔下,那种浓浓的亲情,淡淡的忧伤,悠悠的怀念,无不构成油画上的中国画元素:一个苗条秀丽的农村少女,头包着蓝印花布头帕,正倚在门框上编织丝带;一个船家姑娘正跪在舱板上,用水壶浇灌茉莉花……这些河流、木船、小桥、水巷,一切是那样静谧美好,一切又是那样生机勃发。虽然没有强烈的色彩,没有光怪陆离的形式对感官的刺激,却给人们一种真、善、美的意境。

  江南水乡,已经成为潘鸿海油画特有的中国画符号。

  意境,东方油画立足之根本

  那是1987年,艺术之河在杭州的西子湖畔拐了一个弯儿——潘鸿海调入浙江画院任常务副院长,后来成为浙江画院院长。让人欣慰的是,数十载江南水乡的烟云,让潘鸿海在中国画坛营造了一片色彩斑斓的油画世界。

  人们看见,在油画布上,他总能把江南水乡涂得那么得心应手,这无疑源于扎实的中国画传统基本功。不可否认,扎实深厚的中国画人物造型功底,让潘鸿海对油画布上的人物结构动态信手拈来,烂熟于胸。同时十分注重主题意境与技法融合的他,好于道而进于技,“油画要有意境趣味,这才是东方油画立足的根本。”潘鸿海尤其追求严谨的人物造型,雅致清丽的色彩组合,结合变幻莫测的笔触肌理,借鉴中国画的构图方法,强调细节与整体共存,渲染内心的诗意情怀。“我不注重摹仿国外或某一画家的画风,作画更讲究的是真诚及自己的感受,这样的作品才有亲和力,也更具有个性。”潘鸿海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作为一种纯西洋的舶来画种与艺术造型语言,油画在中国的真正生根还是在近100年内,而真正发展甚至只是近40年的事。然而在潘鸿海看来,油画技术是容易掌握的,但做一个中国油画家,不仅要解决西方油画的技术问题,还要了解中国画的传统。摆在画家面前很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如何跟社会、生活、大自然更贴近。中国画也好,油画也好,都要解决这个问题。

  美术评论家范达明这样评价:潘鸿海把传统西洋油画艺术语言,用于表述有强烈传统东方特色的中国当代乡土风情,并且获得了成功,这种成功既是在题材内涵上的,也是在表现方式上的。这是一种成熟,就如同从春种到秋收的成熟一样。

  潘鸿海深知,油画出自西方,欧洲的油画艺术有着适合表现其本土语言和历史传统的积淀,单纯的拿来主义,以西洋油画的语言来述说东方,会显得生硬和滑稽。所以,用油画解读中国江南,必然要有所突破,有所创新。如是,在长期的探索实践中,潘鸿海创立了一套属于江南的意趣和气象,同时又能在画外看出许多文人之感想,从而形成了自己独特个性的“浙派油画”语言。

  “虽然我画的是充满乡土气息的中国油画,也不洋气,但真诚的艺术是国际化的,即便是老外也可以与我的画沟通。”几十年来,似乎潘鸿海只研究江南的竹子、江南的水、江南的女孩子,逐渐形成了自己比较鲜明的艺术特色,也形成了自己的一套体系。

  中国的东方文化博大精深,而江南的风土人情、人文积淀更是隽永绵长,数十年间,潘鸿海苦心专注于此,用油画语言来解读一方水土,传递江南情韵,心无旁骛。有摸索的苦涩,也有娴熟的快乐。经年累月,油画笔下俨然已生成一片烟雨江南,于细微处见气象,于宏阔处见神韵。

  青门柳枝软无力,东风吹作黄金色——潘鸿海油画布上的江南水乡梦境,那么柔和唯美,抒情诗意……


浙江日报 人文世界·人物志 00018 潘鸿海:此生织就江南梦 2016-04-08 浙江日报2016-04-0800008;669577 2 2016年04月08日 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