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析《老炮儿》的世界之三
多一份真实和情怀
刘晨茵
刘晨茵
有这样一道脑筋急转弯的题: “一斤棉花和一斤铁哪个重?”答案自然是一样重,就像现在的电影市场,有铁有棉花,百花齐放。有人说,大众拒斥“太内行”的艺术电影,用大众性对抗艺术性,其实是担心票房的借口。专业性不强的作品,票房再好,也是寅吃卯粮,是以未来信誉的缺失换来的。平庸的闹剧电影如同棉花一样填充着资本市场的票房数字繁荣,但还有这样一部电影,用响当当的一块铁,在2015年末砸出一声响儿。而我们热烈的讨论,则是它的回声。没错,它就是《老炮儿》。
电影《老炮儿》的背景是胡同鹩哥、嫩模跑车共存的新北京,写出了旧江湖的没落,也记录了新时代的更替。电影并不站在哪一方的立场上,它对两个时代的冲突不赞美、不责难,甚至也不惋惜,只是将一个个有血有肉的面孔,一个鲜活的时代端给观众,只求了解认识而已。两代人的冲突,没有谁占据道德制高点,讨论这本电影并不意味着一定非要分出高下优劣。
冯小刚饰演的“六爷”住在寸土寸金的后海胡同,却活在社会的底层,他收拾欺人太甚的城管,教训嘴巴不干不净的小年轻,凑钱从局子里捞兄弟,摆平一件件琐碎的小事,用来固守着自己的“江湖”地位,带着同样生活不易的兄弟过着仗义而困囿的生活,就像谁谁口中的“我二叔”“他三舅”一样,是一出门就能撞上的鲜活面孔。就连影片唯一的女性角色 “话匣子”,也是媚而不谄,用北京丫头特有的“飒”,缓冲着男人世界的矛盾。
六爷是个挺矛盾的人,他“痞气”却又“柔软”,看到有人围观跳楼瞎起哄会义愤填膺,看到沿街乞讨的姑娘能帮就帮,比很多看似体面内心淡漠的人要纯真得多。
电影上映后,迎来不少针锋相对的评价,有人评电影“太黑”,为一个老混混树碑立传,还有人说影片最后举起的“反腐大旗”是在“洗白”。在我看来,六爷很难用“好人”“坏人”来定义。如此贴近现实,亦正亦邪,这样一个在灰色地带讨生活的人,硬要定义,也是侠客英雄式的江湖人物。
城市建设向七环挺进,六爷栖息的地盘却越缩越小,像是一个孤岛。现代的车轮滚滚向前,社会的游戏规则已然悄然转变,一张外国银行的对账单都比白花花的现金更能让对手寝食难安,但六爷还来不及下载新的规矩,就被法拉利的车灯晃晕了眼儿。斗转星移,六爷发现坚持了一辈子的立身之道变得踉踉跄跄徒有其表。
有人说,六爷的“反腐举报”不合“江湖规矩”,在我看来,这正是六爷称得上侠客英雄的点睛之笔。当儿子晓波划车被飙车党扣押时,六爷不报警,因为“一码归一码儿”,江湖的事只适用江湖规矩。但当他拿到身关命运的贪腐证据时,哪怕对方开出千万价码,他心中的“秤”比谁都要清楚:江山社稷事,江湖管不了。
“小老百姓,有的事,还得管。”这是城里的小混混无法体会的“侠义”:从来天下士,只在布衣中。
在一个实用主义者的眼里,这些江湖规矩像是个段子,为了规矩而死的六爷,留有一身悲壮,一声叹息。老北京的茬架有个规矩:死者为大。所以手握日本军刀,身穿将校呢的六爷,用自己的性命,平了心中的那个“理儿”,就像在二环路上狂奔的鸵鸟,为这个载浮载沉的时代,激起一朵不合时宜的浪花。
侠之小者,为友为邻;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其实,真实的社会从来都是“黑与白”搅和在一起的,就像北京的老胡同,贫富共存,新旧和鸣,对灰色世界的白描,让这部电影多了一份真实和情怀。
影片最后,又有个不懂礼貌的人来问路,“小炮儿”弹球还端着架子较劲称呼问题,学着沉渣泛起的“黑话”,但儿子晓波则用微笑热心指了路。在两个不同的年轻人身上,导演给出了模糊的希望,儿子晓波才是传承了六爷的衣钵,从内核上把六爷的“老炮儿”精神融进了新的时代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