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江帆

　　县委报道组 孙艺秋

　　南宋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中记载：“十一月冬至。京师最重此节，虽至贫者，一年之间，积累假借，至此日更易新衣，备办饮食，享祀先祖。官放关扑，庆祝往来，一如年节。”

　　冬至日，为大家所熟悉的风俗北方有吃饺子，南方有吃汤团。数千年风俗习惯更迭，情怀却难以淡去。在古城绍兴，这里的人们仍旧质朴地保持着纪念冬至的民风民俗。舂米、酿酒、做麻糍……他们用劳动与团聚来回味这个特殊的时节。

　　冬舂米，劳作之美

　　“东家稻堆高并屋，西家砻场如切玉。长腰洁白荔枝红，明年之米今年舂。”李孟东口中念得这首诗，是从外公那里听来的。他从小在绍兴新昌县长大，小时候他对冬天的印象除了过年的鞭炮声，便是这一声声闷闷的、却又让人格外踏实的舂米声。

　　冬舂米，是冬至前后流传于绍兴地区的民间习俗。每年冬至后第三个戊日，恰好是农历腊月初六或初七，民间称作“腊米工日”。这天农家会取水舂米，取水舂米，舂的是“隔年粮”，寓意有祈求农业丰收，年年有隔年粮吃的意思。所谓舂米，就是把谷子放在舂米臼内用舂米杵砸出壳的过程。舂米之后，出来的壳就是米糠，剩下的米粒就是我们平日里吃的白米。

　　随着时代的发展，农耕技术改良，磨谷舂米已经有了碾米机，部分绍兴农村还是保留下来冬舂米的风俗习惯。舂米的时候，两三人聚集在一起，拿着舂米杵，围着舂米臼，一边舂米一边谈笑，到兴致浓处，还会唱上几句歌，婉转悠扬的歌声和舂米杵捣米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变成一曲农家人辛勤劳作的颂歌。

　　“舂米，谈不上什么工艺，过程也并不复杂，但是个力气活。”长大后的李孟东对于绍兴旧日里的民风名俗仍有着浓厚的兴趣。去年，他来到新昌县梅渚镇挂职锻炼，便更多了机会到农村走走看看。“小时候外婆家有一只大的石臼，要四个人才能抬得动它！”他向记者介绍，农家用的舂米臼，一般是用一块大整石慢慢凿成的。舂米臼形同一只巨大的酒盅，臼口的直径要七八十厘米。

　　“别小看舂米，就像春天要播种，秋天要收割一样，冬天要舂米。”在梅渚镇红庄村，我们终于看到了李孟东口中的“舂米臼”。

　　舂米臼被半埋在地下，臼口露出地面，四周用白色的碎陶瓷片贴平。在舂米臼的上面，架着用树枝做成的“碓身”，“碓”的头部下面有杆杵，杵的嘴子上按了铁牙。“碓”尾部的地下挖一个深坑，当把重心移到“碓”尾并将其向坑里踩压下去，“碓”头即抬了起来。

　　“这些都是祖辈传下来的，农民的智慧！”李孟东说，碓臼上面横着一根木杆或竹竿，是供舂米的人扶手用的。熟悉的老手会在“碓”头上绑块石头加重，这样的舂法，用了巧力，加快了速度，效率也更高。

　　舂米之后，便是“冬藏”，俗话说“筛簸分藏三日毕”。春耕、夏耘、秋收、冬藏，这是中国几千年农耕时代流传下来的生活习惯。“土仓瓦龛分盖藏，不蠹不腐常生香。”李孟东说，小时候家里每次舂米之后，白米就被储藏起来。糯稻经过脱壳之后就是大家常吃的白糯米。绍兴人家会在冬至前一日，将“冬藏”的糯米拿出来浸泡上一天，第二天蒸熟后打糯米，再辅以猪油、芝麻、花生仁、冰糖等，做成色泽鲜白、滑韧透明的地方特色小吃——麻糍。

　　一声声舂米声坚韧有力，一口口甜糯香滑的麻糍，是属于绍兴人的冬至记忆。

　　冬酿酒，情浓之醇

　　飘着桂花香的冬酿酒，早已成为陈佳记忆中最独特的“冬至味道”。现在会手工酿冬酿酒的人越来越少，都说绍兴女儿好酒也会酿酒，得益于奶奶从小的熏陶，陈佳就是其中一个。

　　冬酿酒，用糯米、栀子、酒曲发酵而成，和绍兴出名的黄酒相比，属于只经过前道发酵的“生坯酒”，酒精度一般在2到4度。冬至前后，弥散在绍兴城里的冬酿酒香，微醺了的吴越之地的万千风情。绍兴城里有句老话：“冬至不喝冬酿酒，挨冻一整宿。”冬至夜，生性好酒的绍兴人有喝冬酿酒的习俗。冬酿酒又名冬阳酒，一年只酿造一次，以糯米、白糖、桂花、栀子等食材为原料。这“团坐围炉酌冬阳”的气氛，就在冬至日里这一杯带着桂花香的冬酿酒里。

　　酿冬酿酒是一件费工夫的事情，一坛酒一直要从从金秋十月桂花飘香等到冬至的大雪纷飞。陈佳回忆说，奶奶做冬酿酒总是用最嫩的桂花。初秋的时候，嫩黄色的小花一团团紧紧簇拥着，就像一簇簇用线穿成的小珍珠。“酿冬酿酒，就是要用这初秋最嫩的桂花。”桂花才刚刚挂上枝头，酿冬酿酒的人们就会成群结伴地去“打桂花”，绕着桂花树根铺上一圈布，用竹竿轻轻地敲打树枝，金黄色的嫩桂花像雨点一样萧萧而下，就这样采集到了最新鲜的桂花。

　　十月初开始投料，经过近两个月的发酵过程，到冬至前后酿成。刚发酵出来的冬酿酒内有酵母菌，要放置两天左右的时间才是品尝的最佳时期。聊起酿酒，陈佳打开了话匣子：“当年的新糯米，金秋的嫩桂花，上好的甜酒曲，还有适宜的温度，缺一不可。”

　　酿冬酿酒，除了技艺之外，还有一份对瑞雪兆丰年的美好祈愿。陈佳从墙角用棉被围紧的酒坛中挑出了一坛，开封后，发好的米酒散发出温润的水果甜香，清亮的酒液中漂着细细的金黄色的小桂花。“都说冬至这一天最冷，家人围着喝冬酿酒，既养生又暖身。”陈佳笑着说，中国人的时节，最离不开的就是家人的团聚。

　　冬至阳气起，从这一天以后到立春的45天，白昼渐渐变长，夜晚渐渐变短。冬舂米、冬酿酒，都是人们对丰收的祈祷、对团聚的愿景、对来年春天万物重新复苏的美好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