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李月红

　　通讯员 张方颖

　　中华文化源远流长，每一个时代都会有自己的艺术样式达到最高峰。比如，楚辞、汉赋、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而在民国，这一艺术样式为漫画，产生了一批以丰子恺、张乐平、华君武等为代表的漫画大家，影响至今。

　　作为一种西学东渐的艺术样式，漫画原是舶来品，在清末民初迎来了第一次表达高峰，通过新闻报刊大量刊载获得较大发展，开中国近代美术风气之先。在那个没有电影、电视的年代，漫画就如同今日的电视直播，将社会各个方面各个角落都一一纳入视野进行描绘和形象报道，其涉猎的范围之广、涉及的报道主题之深为后人留下了一笔丰厚的文化遗产。

　　日前，由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和国家图书馆联合出版的《视觉启蒙——国家图书馆藏清末民初报刊漫画集成》正式出版，4000多幅漫画首次公开出版，为读者重现了清末民初的社会风俗图景，此出版物也是国家图书馆科研项目“清末民初报刊漫画史料的整理与研究”的重要成果。

　　《视觉启蒙》共收集了《俄事警闻》、《新闻报》、《申报》等12种报刊刊载的漫画作品。这些漫画大都围绕清末民初大事脉络展开，时间上自清末1907年，下迄1919年。既有时政漫画，如对武昌起义场景的描绘，对列强侵吞边疆领土的揭露，对张勋复辟帝制失败的讽刺；也有教育漫画，例如对私塾教育改革的关注，对留学海外出路的探讨；还有经济漫画，如对晚清政府举借外债危害的揭露，对“一战”期间我国民族工业快速发展的描绘；还有反映社会生活变迁的风俗类漫画，如对服饰、发饰变迁的描绘，对年俗节日场景的勾勒。

　　翻阅全书，第一幅漫画便是《俄事警闻》1903年12月15日的《瓜分中国图》。画的背景是一幅中国地图，画中的野兽分别暗示着当时瓜分中国的帝国列强，形象又夸张地描绘出清政府任人宰割、国家处于危急存亡关头的现实，这是我国第一幅具有近代意义的漫画。在219页，漫画将“总统”的繁体字拆分创作，每个人各拿一个字，表示人们对权力的争夺，人物讽刺较为大胆。值得注意的是，这些漫画并没有统一的名称，大多标为“讽喻画”、“寓意画”，还有“记事画”，除了有明确的刊载时间，甚至连创作者大多也为匿名，正是这样自由的创作氛围，为漫画在我国成为独立的新画种奠定了基础。

　　“早期的漫画主要结合新闻时事和议题，产生了大量的新闻时事漫画，最大程度地表现出漫画作为一个艺术品种所具有的批判力量。”国家图书馆副研究员馆员、《视觉启蒙》主编郭传芹告诉记者，据不完全统计，这个时期出版画报达70余种，题材有180多种，它们在表达主题上有着鲜明的时代性，超越了传统文人画自娱性以及西画超功利的审美创造精神，将艺术创作与现实需要密切结合，追求其社会价值的实现。同时在艺术表现上，一方面受西方漫画的影响，在构图和透视方面有着西画的味道；另一方面由于根植于中国画的线描技法，使得这一时期的漫画呈现出世界性与民族性共存的特色。

　　出版民国老漫画，机缘于学术史料的空白和社会对民国文化的好奇升温。作为亚洲规模最大的图书馆，国家图书馆收藏了最丰富的民国时期报刊史料，建立专门书库，定期监测温湿度，同时对专题资料进行出版影印等再生性抢救，并成立了相应的民国历史研究专家咨询委员会。4年前，该馆举办纪念辛亥革命百年展览时，同时展出数百幅同时期漫画，公众反响超乎热烈，加之近年来浙人美社先后出版了《时代漫画》、《神州国光集》等民国艺术专题图书，广受市场欢迎，双方一拍即合。“这个时期的漫画研究由于资料的匮乏，一直比较薄弱。我们想通过对这个时期的漫画研究，对其进行系统的整理，从而为相关的学术研究提供史料的支撑；也希望为当下社会‘民国文化热’带来一些新的内容”，郭传芹说。

　　为此，国家图书馆了12人组成的编委会，用近4年的时间，在海量文献中爬梳剔择、勘误校正，完成了清末民初主要报刊漫画的查寻与整理工作。郭传芹告诉记者，在整理的过程中，最大的困难就是难以重现所有的资料。因为那时的漫画家并没有保留底稿的习惯，所以收集资料只能翻阅当时的报刊。但报刊都是100多年前出版的，保存的状况并不是很好，退化也比较严重，所以工作人员在勘查的时候要极为小心，有些还要通过胶片来补充，“此次出版其实也是一次抢救性的整理。”

　　好艺术的光彩永远不灭。现在的年轻人都知道“铁臂阿童木”，却不知被称为日本“动漫之父”的手冢治虫，是受到1941年万氏兄弟的动漫长片《铁扇公主》的影响，决定放弃学医从事动漫创作；漫画家张光宇担任造型设计的动画巨片《大闹天宫》，什么时候看都是了不起的，一点不输给现在美国那些风靡全球的动漫大片……这些都与早期中国漫画家的创作滋养相关联。他们的每一笔，甚至每一个字体都带着原创的、唯一的信息，对社会生活和时事政治的高度敏感与关切，视觉表达的机智、丰富与自由，完全异于今日动漫数码的、模版化的程式化制作，这是民国老漫画留给今人最宝贵的艺术基因。正如中华图像文化研究所所长韩丛耀为本书作序所言，“用图像构建历史是非常严肃的事情，是在构建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精神场域，书写这个民族、这个国家的视觉档案史。期待同读者一起打开清末民初社会的时事风俗画卷，瞅瞅晚清的鸟儿，看看民国的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