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的性格
■池沙鸿(浙江画院)
能参加赴青海文艺采风交流团,一个可以被称为“勇敢者梦之队”的集体,非常幸运。
我曾到过西藏、四川和云南的部分藏区,独没有到过青海。青海的青康公路,自古是大唐与吐蕃相连的高原天路,被人称为“唐蕃古道”。文成公主从这条路入藏,带去了和平,带去了大唐的文化,也带去了释迦牟尼十二岁的等身金像。
前些年,浙江省美协秘书长骆献跃和我应邀捐画,参加了青海省为玉树藏族自治州地震灾后重建举办的画展。玉树自那次灾难为寻常百姓所知。为了作画,我做了一些功课,得知玉树是文成公主进藏的重要落脚点,得知黄河、长江、澜沧江的源头都在玉树,玉树因此被称为“江河之源、中华水塔”。我很想知道雄浑豪气、浊浪滔天的黄河,宽广辽阔、直吞天际的长江,劈山夺路、磅礴奔流的澜沧江的源头究竟是什么模样。在那儿生息的康巴藏民不能开工厂,为了中华水塔的环境安全,承担了很多的责任,那该是怎样的一种生活。那儿应该是唐古拉山脉格拉丹东峰能够触摸天际的高原绝地,应该是人迹罕至的可可西里自然天堂。当青海湖、茶卡盐湖、格尔木等地在我们准备再次进藏的路线计划中渐渐熟知后,玉树则更显神秘。
十月,我们一行从西宁出发,经过日月山、青海湖、共和县,进入玛多县境,深入水源腹地祭拜黄河源头的牛头纪念碑,翻越巴颜喀拉山垭口,踏上了玉树的土地。我们一直行进在海拔4000米以上,这里与起落巨大的川藏线完全不同。一望无际,缓慢起伏,雪山远驻,接近天穹的大草原宽阔而沉静,让人顿起自身的消失感,似乎可以融入蓝天白云中。
在通天河,感觉到长江、黄河、澜沧江上游的清澈和平缓,就似青海藏歌那样,既有激荡豪放的情怀,又有近似蒙古长调那样悠远笃定的神韵,这也许是玉树的音乐形象。
在文成公主庙,远古的文字和绘画落到阳光、山风、石峰、经幡和藏人和蔼的对话里,一切是那么真实。把当下的现代化交通工具、生活资料全部抹去,1400多年前的文成公主与松赞干布在玛多相遇,艰难行进至玉树歇脚,一定是难忘的旅程。那对真实的人写下了一段伟大的历史。远离城市的公主庙,每天依然有很多藏民徒步前来参拜,然后缓缓去不远处的白色八塔转经,再沿经幡包围的山路,翻岭而去。
在新寨,几亿块刻满经文的大小石块堆砌成几百米方圆的大形玛尼石堆,信仰的力量积淀了一个世界之最。藏民把自己的财富、劳作献给了他们心中的神。他们会一路匍匐朝拜去拉萨,会顺时针绕着玛尼石堆虔诚地不停行走,会把家中的牦牛捐给寺庙,让喇嘛挂上标记放生。我不知道他们心中的力量究竟有多强大,而眼前的一切就足以让人十分震撼。
在2010年地震纪念地,用钢铁支撑着一幢斜靠破裂的楼房。是人类对自然的尊敬,是人类对生存力量的激励,是玉树人对外人和后来人竖立的历史记忆,还是有更多的祈望?正午的阳光让它格外明亮。
最后的夜晚,在玉树的街道上独自行走,现代而整洁,有一种创造感让这块土地个性鲜明。回想座谈会上那些自豪、诚恳的朋友,觉得我们这些天的采风似乎是匆匆一掠。在绘画上,我触碰过一些藏区题材,也看到无数画家在画藏民,但能与我现时内心深处合拍的作品真的不多。
座谈会上当地一位主人的话让我产生共鸣。他说的大致意思是真正的艺术体现的是精神。玉树人能说话就能唱歌,能走动就能跳舞,他们直接地把心展露出来,那是高原的性格。
我想如果我真的想画玉树和玉树人,我应该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