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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20版:美丽乡村·望乡

武义乡土演艺比赛30年长盛不衰——

文艺百花会,农民亦风流

  核心提示:冬日,下着小雨,十几名东垄村农民卷着裤管,跳跃在暮色之中的村祠堂里。他们神情专注、小心翼翼地应和着收音机里的节拍,生怕漏掉一个音符。为了排演,村里特地花钱为每人做了一双草鞋,道具是日常再普通不过的锄头、斗笠、蓑衣、伐木放排、箪食壶浆……

  眼下,各式各样的农民文艺演出,早已在浙江遍地开花。但在武义,这场名叫“文艺百花会”的乡村文化演出活动,却仍旧让人不禁去探寻,去记录。它的魅力,不仅源自参与者们连续30多年的执着坚守,更在于节目本身对于乡村生活的艺术再现,真正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让乡村的凝聚力得以进一步增强。

  寒风料峭,桃溪镇东垄村的文艺百花会刚刚落下帷幕,村“舞美指导”陶元淮和武义文化局的研究员唐桓臻终于稍稍松了口气。此前,因排演辛苦,两位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老头子,偷偷吃了好几次降血压药。

  演出叫好又叫座,其中《大山号子》、《我的身边事》这两项表演更是获得满堂彩。几天前,《大山号子》在金华市“文化地标,精神家园”评选中还获得农民才艺展银奖。

  “这可真带劲!”演员之一、东垄村大学生村官陶陈孝和其他演员集聚在后台换装,即使光着膀子仍不住汩汩流汗。他说:“从《祈雨》到《山村武术》,再到《乡巴佬上舞台》、《最美桃花源》,我们的节目创新一年接一年!”

  三十年,

  乡村竞技不停歇

  《大山号子》这个节目,是桃溪镇老一辈山民上山伐木的情景模拟,分为伐木、送饭、躲雨、放排4个场景,电闪雷鸣的舞台效果中,村民大声地唱着“伐木工人真辛苦、连同妻小受惊吓、冒险运木为生存、家庭和睦苦也甜”,歌舞由陶元淮一手设计、编排。

  陶元淮是东垄村里的文艺骨干,三四十年前,他曾拜师学艺、跟着戏班子走南闯北跑过几年,唱念做打,样样精通。

  “也正是有了老陶这样懂艺术的,还有村里的大力支持,东垄的文艺百花会才长盛不衰。”武义文化局的研究员唐桓臻介绍,1983年春节过后,当时的武义县文化馆曾组织召开全县文化站骨干交流会,围绕着农村群众文化工作的发展展开讨论。与会者认为,要使农村群众文化工作常态均衡的开展,应该设计出一种有利于群众广泛参与,能够体现各地特色,又可以全县交流、长期坚持的制度化的文化活动,于是“县乡文艺百花会”应运而生。

  “我们这次举办的,就是东垄村2016年的文艺百花会。”东垄村党支部书记陶春平告诉记者,10月21日,武义全县的文艺百花会一闭幕,村里就迫不及待地将明年的百花会办了起来。

  原来,东垄村的百花会办过后,还要参加乡镇一级的PK赛,每个乡镇再选拔一至两个优秀节目参加县文艺百花会演出,“从村到镇再到县里,层层擂台竞技,越早接受村民检验,修改提升的空间也就越大!”陶春平说。

  “参加县里演出的节目,参赛者必须是所在乡镇的群众,演出的节目必须为当地作者所创作。”唐桓臻说,跳出桃溪镇,王宅镇的“双岩文艺百花会”、白姆乡的“中秋文艺百花会”、铜琴镇的“桐川文艺百花会”等都颇负盛名。

  今年,东垄村新排演了《我的身边事》,准备参加新一年全县的角逐。“我们将农村垃圾分类、五水共治等编排其中,并请来杭州的专家做艺术指导,再细细打磨,节目一定红。”对于未来,村主任陶金友信心满满。

  大比拼,

  什么节目才算好

  2004年,在外闯荡多年的陶金友决定回村竞选“村长”。十年前,他背井离乡,在温州瑞安开了一家小小的粽子厂,每年净收入至少有二三十万元。

  “我一直记得那时的情形,村里正排演《迎大蜡烛》,我作为演员也参与其中。”陶金友口中的“迎大蜡烛”,原本是东垄村从南宋流传至今的民俗活动:每年元宵节前后,村中16岁以上的男丁,从年长者开始往下轮流16个人“作头”,他们将全村自愿捐出的蜡烛熔化,融进一只形似大蜡烛的木桶内浇制成大蜡烛,意寓齐心协力;而后“作头”扛着大蜡烛绕村周游,一路鼓乐开道,家家户户摆设香案在门口迎接。 最后占卜预测年成好坏, 求“八福”祈愿来年风调雨顺、吉祥丰收。

  《迎大蜡烛》的表演,则将这项民俗活动浓缩于舞台之上。陶金友说,参演的那一刻,儿时的回忆涌上心头,十余位演员虽然各做各的动作,但“心却一定要齐”。之后,这个节目又参加了镇里和县里的演出,而漂泊多年的他也如倦鸟归巢般,再也不愿离开家乡与村庄。

  “开始,我们也排演过新疆舞、健美操什么的,但到了桃溪镇就没人捧场了。”陶元淮说,数十年的节目排演下来,他也总结出了规律,凡是模仿的那些洋气的节目,最终都“不土不洋”,甚至有台下观众叫嚷“比电视上差远了”;而那些最接地气的、反映老百姓日常农作生活的,却叫好连连。

  离乡土最近才有生命力,离农民最近才有亲和力,离农村最近才有感染力。在这一规律的启发下,他将山里冬日习武御寒的场景编排成《山村武术》、将本村是陶渊明后裔聚居地的历史故事挖掘编出《最美桃花源》,祖辈躬亲实践的劳作、口口相传的故事都成了节目,自然让乡里乡亲喜闻乐见。

  79岁的老人程明法印证了这一说法,他是桐琴镇百花会上的一名老演员,凭借拿手绝活“花灯花轿”成为非遗传承人。年轻时,程明法替生产队养蜂赚取工分,“甜蜜”事业让他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我一边养蜂,一边表演小魔术,再唱些道情、小戏,凡到一处,表演花灯花轿,在饥荒年景,也让我和蜜蜂都生存了下来。”

  如今,老人早已凭借根雕发了家,但爱好文艺的热情不减当年。在桐川,记者亲眼见识了程明法的一个人一台戏,他用车子拉着一个约9平方米的可折叠小舞台,穿着外层的西装表演杂耍,穿着内层的戏服唱金华道情,有时在舞台上手足并用,既敲锣、打钹,又用双脚指挥着两个真人模样的“美女”一起奏乐,演奏出“闹花台”、“步步高”、“金蛇狂舞”等民间音乐……每年百花会,程老的舞台表演,都成为当地的压轴大戏。

  人与村,

  逢此盛会心相印

  “30年前,各个村、甚至较贫困的乡镇,组织文艺百花会的难度特别大,不但有文艺特长的人少,那些有文艺爱好的人也害怕上台,普通老百姓就更不用说了。”作为历届文艺百花会的见证人,唐桓臻说,同台竞技激起了各村镇的文艺热情,加上当地的物质支持和精神奖励,文艺百花会一年比一年好搞,要求上台演出的人越来越多,演出的水平也越来越高。

  作为“百花会”的参与者,东垄村大学生村官陶陈孝还记得,几年前他刚到东垄村时,印象最深的就是每天傍晚,村祠堂里传出的编排歌舞的声音。一天天过去,他会跟着哼唱几句,音乐和舞蹈像是能打开人的心扉,他虽然不是本村人,但也能和村民聊得十分投机。村民邀请他参加表演,他想也没想便一口答应下来。

  陶元淮说,三十多年来,东垄村的百花会并非一帆风顺。很长一段时间里,一度活跃在乡间的村歌社舞曾慢慢沉寂,村里只是勉强向桃溪镇交一个节目了事,是近十年间,百花会才又活跃起来。

  这种沉寂,既有大量村民外出打工、村里缺少文艺骨干的限制,也有当下乡村共同面临的尴尬——生活得到改善的村民,还不知道如何更好地进行文化娱乐,只能“看电视、打牌、搓麻将”。

  乡村的逻辑是“生活”,这个场域的唯一造物是“过日子”本身,是包括出生、成长、成家、立业、生子、教子、养老、送终、年老、寿终这些环节,一个走完一辈子的过程。在陶元淮看来,他那些金奖、银奖的节目其实没什么,只不过在越演越多的节目中摸索出了规律——如实记录下农村的生活。

  东垄村支书陶春平说,村祠堂兼文化礼堂是村里交流的最好地方,即使乡邻之间、干群之间白天出现了点磕磕碰碰,大家晚上唱歌跳舞的时候说一说,什么烦心事都化解了。因为“百花会”办得好,村里召集村民进行村庄整治、“五水共治”、“三改一拆”、垃圾分类等工作都非常的顺利,人心齐,万事易。

  文艺百花会不仅唤起了群众的文化自觉、培养了大批的农村文艺人才,还促进了优秀民间艺术的抢救与传承。武义县文化局局长章航介绍,下一步,他们将进一步打造“文艺百花会”这一群众文化品牌,让村歌社舞更风流,有关“百花会”的故事还将精彩继续。


浙江日报 美丽乡村·望乡 00020 文艺百花会,农民亦风流 2015-11-17 浙江日报2015-11-1700010;4062520 2 2015年11月17日 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