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获“兰亭杯全国书法比赛一等奖”,
潜心安吉竹海作画20年——
画家借院创画坛新风
本报记者 刘慧
又是秋来好风景。日前,正在杭州天工艺苑举行的浩瀚拍卖预展吸引了众多来自国内外的收藏家。展览现场,不料有来自香港的书画朋友认出了他——这也是著名画家借院隐居江湖20年后,首次亮相浙江画坛。
一步之遥
花开花落,梦醒时分。
展厅里,为观众和藏家们作现场导览的浩瀚国际拍卖有限公司董事长蒋频洋溢着几分欣喜:此次展示的5幅借院书画作品,体现了新表现主义的精神向度——他利用高古的线条叙述书法和绘画的界限,开辟了中国画绘画新的领域。这种上古线条的原始情感和色彩的符号化,透视出借院的艺术本真,他创造了有秩序的情感和没有限制的意境渲染效果。
转角处,来自香港的收藏家何先生与躲在一边的借院交流着心语。人们不时地通过翻译,听到来自法国收藏家的点评:借院的书画作品是在反叛中对传统的致敬。在他的书画中,可以看到许多古典意象,如松竹梅等,但这不是单元的堆积,而是有着他独有的叙述风格。他用日常生活的细节入画,全面展示出对当下社会和传统书画的广阔背景。他于“风花雪月”里表达了“人”在历史中的位置和高度。
显然,人流中面对众人的点赞,一袭布衣的借院已很不适应这种光鲜的场合,只见他悄然转身退出了公众的视线。
透过秋窗剪影,人们分辨着那个20年前的借院——原名杨文科,1959年生于浙江湖州,现为湖州书画院院长。因少年时代求学于吴昌硕故里安吉,仰慕大师而心埋美术种子,成年后将早已稔熟的拳技、音乐等诸多艺术元素融入书画创作,探索20余年创造了“雨点法”“乱柴法”“芭蕉法”之画竹三法,并推及山水、人物等绘画题材。2013年,借院的“画竹三法”在香港公之于世,引起海外艺术界对中国当代水墨的震撼。同年11月,借院的芭蕉法代表作《弁山》《春秋》二图入展法国卢浮宫中国书画艺术邀请展。作为中国艺术家代表团成员之一,借院赴法国进行文化交流,其作品也被法国枫丹白露宫、法国国家图书馆等机构收藏。至此,借院向外界开启了尘封已久的“实验室”大门。
或许,这也是此次浩瀚拍卖引来国际艺术品收藏家的缘由。
上世纪80年代,杨文科凭借优秀的书法作品荣获“兰亭杯全国书法比赛一等奖”而立于书坛,颇有少年得志,天成大器之势。就在大红之际,正巧湖州飞英公园刚修复,需要在园内置放一块赵孟頫字迹的碑。“主管方需要找一个赵体写得最好的人为赵孟頫代笔。时任湖州市文联主席陈祖松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当老师谭建丞先生知道后,非但没有表扬,而是严厉反对:“不弃赵体,将来成就一定不高。”受此警醒,年少得意的杨文科却隐姓埋名、销声匿迹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人生二十载,仅一步之遥。
若干年后,漫步借院的大院子,共同追溯那段闭关的日子,借院笑言:“被奉为圣明的传统绘画理论与不假思索地对其延绵再版让我心生倦意,这是一种被淹没的无力感。就像走进一片森林,森林之大虽曾给我目不穷尽的乐趣,却也将我淹没在了其中。走不出森林,也做不了真实的自己。”
借院,早年曾潜心临摹名家作品,由近及远,一路向上,直到唐代。他遍临欧、柳、颜等名家作品,力求得:欧之方劲、柳之清刚、颜之雄浑。正是在唐代这座中国书画艺术的高峰面前,一度陷入迷惘和徘徊:“我学到唐代,自以为到达了中国书画的大本营,然而唐代就像一堵无形的高墙,挡住了我的去路。”常常是,笔入纸端,本就如同一番辛劳而悠远的修行。前者已众,随行者亦众,而远在星辰之外的入口却窄到仅以微弱的光线提示着它飘渺不清的方位。
这时的借院,很想借个院子躲起来。
一意孤行
那是2004年春天,时年45岁的借院正在安吉天荒坪看竹写生之际,面对万顷竹海,碧波荡漾,不禁心潮起伏。追思安吉先贤吴昌硕50岁自开画风,而自己仍停留于传统成规中,望竹兴叹之余,颇感自己不思进取。汗颜之际,为了找到一个静心修炼的地方,他掷千金租下当地始建于清末民初的宅子——姚家大院,并取“借院”之名。
所谓觉知,便是达到了观察者与被观察者的统一。寄情于山水之间,与苍山翠竹相伴,揽星辰入怀,吐纳天地之气,或蕉窗听雨,或踏雪寻梅,或抚筝吟诵,或习武练艺,或掩卷深思,或泼墨挥毫……借院的生活无处不在“意”。
——突破“雨点法”。
一日,午后阵雨,硕大的雨点打在大院石板地上,那种声音,那种力度,伴随着急促的节奏,就像机关枪的点射。这些雨点下在石板上溅出来的是带有尾巴的,它代表着方向、速度,此时的圆点已不知去向。
眼前这一切,让借院领悟到世界万物都是相通的,何不用此法去表现竹叶。“点笔是聚气,拖笔是散气。”前人画长竹叶是为了象形,而借院把长竹叶缩短成点,既改变了传统的一贯做法,又符合写意的精神:似点非点,似竹非竹;满纸磅礴,淋漓痛快。借院创造了一种斩新的画竹样式。
——实验“乱柴法”。
艺术源于生活,正是从小跟随曾在省教育厅工作的母亲支教安吉山区生活经历,使借院从砍柴、捆柴、担柴、劈柴、理柴劳作过程中,开启了他做“乱柴法”的技法。
“少年时玩的游戏棒的影像也给了灵感。我首先按照乱柴重叠交错的气氛,训练一套特定的生理运臂动作。在自古流传下来的松、竹、梅的传统大众相上进行改变实验,待初步成型后,又将此法推及山水、人物、花鸟、走兽等一系列绘画题材。”这种技法,是借院改变了以前受唐人书法影响,从长期学习秦汉及夏商周青铜器铭文所获取的高古线条为材料,由他多年训练成特定手臂运行动作,并设计成独特的交搭、错落、重叠方式,最后取得了全新而又特殊的艺术效果。
——首创“芭蕉法”。
在证明了乱柴法可以不受所有绘画题材局限,并能取得特殊绘画形式后,借院触类旁通又产生更为奇特的想法。“由于乱柴法还不能使我大刀阔斧的真性情得到彻底的释放,于是我在房前屋后种下了一大片的芭蕉林。”从此他开创出一种全新绘画技法——芭蕉法。从芭蕉叶中获取灵感,并创造一种技法是前无古人的事。唐人张旭种蕉学书,为的是取纸;今借院种蕉学画,是为了取法。
这不,阔大肥厚的蕉叶,可尽情铺设数十年练就的节奏雄浑的书法线条,雨打芭蕉,狂风造势,蕉叶在风雨中恣肆挥舞。这番竭尽全力的畅快,正与借院激情澎湃、一往无前的内心情投意合。
人画合一
如果将“雨点法”比喻作是一个点的话,那么“乱柴法”就是一条线,而“芭蕉法”则是一块面。点笔聚气,拖笔散气,代表速度与激情;线条交叉,堆积成型,是大乱大治;铺设并列,密不透风,是磅礴气势。借院试验用“三法”改变松竹梅这些中国传统绘画题材的“大众相”,进而推及山水、人物、花鸟等一系列题材。
由点到线再到面这是一条艺术创新之路,是借院艺术生命一意孤行之轨迹:书法线条是借院修行之路的“桡”,他用它来探索绘画的模式。线条就像人的血管,血管的生命力在于其中流淌的血液;自己培养的线条才能赋予笔下的“意”和绘画的生命力。
有《美术报》评论:借院深厚的书法功底和对书画的领悟,建立了中国书画界一种非实用的新秩序,体现了书画艺术的纯粹性,构建当代中国书画的新式样,架构出了属于这个时代的新的形而上的艺术精神。
回过头来,借院这样诠释“借院”此名的深意:书画创作,势必要经历一个认识、研习传统的过程。借院,借院,借以容身不等于画地为牢。借院在用脚步丈量中国画艺术传统的院子时,其中曲径通幽的种种精妙令他叹为观止。而唐代与清代,分别构成了这个院子的前墙与后墙。借院意识到,一味束身于唐代以降的传统,往往会产生程式化的弊病,不可避免地会陷入瓶颈。所以他又不得不逾越唐代这座高墙,跳出这个院子。向前追溯,王羲之、汉隶,乃至金文,都一度成为他探访的“院子”。
时至今日,借院感叹他也只做到正负零零,所谓正负零零就好比要建造一栋房子,现在只是刚把基础做到了地平面。“以前我的院子是借来的,而我自己的房子还没有真正建造起来。”借院应该造什么样的房子?什么样的房子才代表借院?
对借院来说,从“借院”到“立院”的个性风格转化,是在“躲进小楼成一统”中完成。从雨点法、乱柴法到芭蕉法,每一步画径的拓展,都来自于彻底的沉潜。
“沉得越低,就跳得越高。”借院无非是为了寻找更加纯粹、更与性情契合的线条。艺术世界中存在着无数设计精美的庭院。不断深入,又不断跳出,经由不断的“借院”拓展,借院完成了自我圆融的画境。
古往今来,得偿所愿穿梭而入者寥寥,借院,便是矢志不渝的修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