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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4版:人文·朝文新智

杭师大学生暑期领略中国乡土社会变迁——

乡村老祠堂 学子觅新声

  本报讯 (通讯员 郑梦莹 王孙雷 记者 石天星) 几十年间,中国乡村社会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路面平整了,小洋楼起来了,生活更富足了,但那些记忆似乎越来越飘渺。村口的老树还在吗?儿时的学堂里还有朗朗的读书声吗?抬起头看祠堂的天井,天还如儿时那么蓝吗?

  杭州师范大学历史学系学生组成一支探访团队,走进浙江各地祠堂、学堂、礼堂,听老人们讲述农村的故事,了解数十年来中国乡土社会的变化。

  (一)

  时间:2015年7月26日

  地点:宁波余姚市四明山镇芦田村

  口述者:俞土仙(女,1947年生,余姚市四明山镇芦田村人,农民)

  记录者:杨鑫烨(杭州师范大学历史学系学生)

  芦田村是一个只有300户人家约900余人的小村子,距余姚市76公里,离四明山镇14公里。

  相传500年前,王氏祖先从嵊县(现嵊州市)东林三角道地去上虞乾溪扫墓,路经当时的芦田,因见川媚泉香,山高林茂,便插芦于田定宅,以后村内遍布芦竹,故名芦田。

  整个村子沿山而建,分上中下宅,祠堂位于中心位置,也是村子里最恢宏的建筑。径直进村,很容易找到祠堂。祠堂面向村口、正对池塘,分前后两进,由前楼、正厅、东西厢房及戏台几部分组成。

  在老一辈芦田村人那里,祠堂是充满回忆的地方。一提起村口的祠堂,那记忆就变得鲜活,在脑海中奔腾扑涌而来。

  “村子里的人喜欢的都是越剧,故事好看,腔调柔美,大家也都能跟着唱。每年正月里做戏是惯例,从初二开始要持续三四个夜晚,日戏和夜戏都有。这时候,远近的村民都会赶来,热闹非凡。”祠堂戏台今天仍保存完好,虽外漆剥落依然可见雕工之精细、图案之美丽,是余姚市古戏台中所仅见的,但俞奶奶说,她记忆中那唱腔已经愈来愈飘渺了。

  “我有三个外孙女,小时候最喜欢在祠堂门口玩。那时候,卖剁剁糖的货郎经常在祠堂门口,用糖换破鞋破锅。一有货摊进村,村口的广播就响,我们就抱着孩子赶过去,也常有卖日用百货小零小碎的货摊。小孩子们喜欢小零食、发夹头花、小玩具,买一点,能哄个半个月。现在她们都早已成家,但这些儿时的记忆还常被提起。”

  听着老人讲述过去,眼前浮现出一幕幕场景,不再是书本里冰冷的文字。2003年政府重修祠堂,次年竣工。如今,祠堂焕然一新。

  (二)

  时间:7月29日

  地点:金华市白龙桥镇筱溪村

  口述者:郑师虎(男,1938年生,白龙桥镇筱溪村人,小学老师)

  记录者:郑红蕾(杭州师范大学历史学系学生)

  从家门口向上走,一路青砖灰瓦,没几步便到了祠堂。小溪在祠堂边上穿过,一直流到婺江,而祠堂却永远留了下来。可时至今日,已略显破败。

  “我5岁前,祠堂还很气派,白墙青瓦。门面有十三四米高,马头墙,青石门框,一扇扇雕刻精美的花格窗门与门上方的石刻相映成趣,肃穆中显得既端庄又大气。”在这里当了6年教师,又回乡做了一辈子村干部的郑师虎老人回忆起70多年前郑氏祠堂的旧模样,记忆依然很清晰。

  筱溪村在金华市白龙桥镇最北,祖先姓郑,是村里的大姓。

  “1942年日本鬼子侵入金华,烧了村里大部分的房子。那时候大家都逃到山里面去了,我和我娘没走,躲在阁楼里。祠堂的宗祠厅有三间屋子,西边两间,东边一间。鬼子一来就烧了西边,好在有风火墙隔着,火没烧过来。鬼子一看,绕到东边,又放了火。我娘等到鬼子走了,赶紧拿起门前的一桶水泼上去,火就被扑灭了。还好那一桶水,那间房才保留下来……”郑师虎老人绕到宗祠厅东边仅剩的那间房,向上看了一眼,继续说。

  “在新中国成立后的1950年,收归国有公产的郑氏祠堂的门上挂起了村小的牌子。我1959年从师范学校毕业,1962年回村当起村小的老师。鬼子烧剩的祠堂就成了教室和办公室,后来读小学的人多起来了,教育局就拨款在‘经堂’旁边的空地造了校舍。村小就变成完小,祠堂也慢慢开始没什么人来了,一直到现在。”

  夕阳西下,回头看着祠堂,忽然想起了龙应台女士的一句话:“现在新一代是在前代人血汗交织下成长起来的,现在是到温柔倾听的时刻了。”

  (三)

  时间:2015年8月3日

  地点:绍兴市越城区东湖镇后堡村

  口述者:徐阿土(男 1930年生, 后堡村村民, 后堡村抗日纪念堂讲解员)

  记录者:柳燕楠(杭州师范大学历史学系学生)

  绍兴市东湖镇后堡村抗日纪念堂坐落在该村戚里江北岸,是在原胡家祠堂建筑物基础上修葺而成的,共三间二进,整个建筑庄严肃穆。如果不是今日的走访,我大概永远不会知道,这座熟悉的纪念堂背后竟然有那么多故事。

  接待我的老人叫徐阿土,后堡本地人,已经86岁了,退休后就一直在胡家祠堂做讲解,“这是使命啊,不然等我走了,就再也没人知道了。”见到我后,徐爷爷大叹了口气。“胡家祠堂很早就有了,我出生就在。后来日本鬼子来了,1941年中共绍兴特委在敌后建立了浙东地区第一支抗日武装——皋北抗日自卫队,有30多人,祠堂就成了驻地。”

  徐阿土指着墙上的一张张泛黄的相片,咳了咳嗓子,继续讲。

  “1941年9月9日,日本小分队包围了后堡,经后堡乡亲舍生忘死的掩护,20多名队员安全撤离,队长朱铁群等5名自卫队员牺牲。”爷爷的声音提高了,抑扬顿挫地吐出了“牺牲”二字,然后音落。“年纪大了,总绕不过一死。但是,每次讲解一说到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在我眼前被打死,我真是受不了……”

  “文化大革命”时期,后堡的胡家祠堂遭到彻底破坏,胡家祠堂前井三间房屋,变成了三层楼高的民居。祠堂后井的三间房屋倒了一间,剩下的房屋断壁残垣,危在旦夕。1995年起,徐阿土联合后堡乡亲多次向政府呼吁“救救胡家祠堂”。1999年在他的多方努力下,祠堂后井修复,并建成抗日纪念堂,2011年祠堂全面修复,现已成为绍兴市、越城区两级德育教育基地。

  “我就是想让大家多来看看,我也老了,这些东西不能断在我手上了。”徐阿土老人佝偻着背,慢慢拉上祠堂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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