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营救,见证中美并肩抗战
——寻访台州恩泽医院
本报记者 金春华
市委报道组 陈耿 通讯员 王鹏程
一张泛黄的照片上,一群美国人笑着围拢在一位中国老人身边合影。“这就是我爸爸陈慎言,1992年,他当时81岁,在美国参加‘杜立特行动’50周年纪念活动。”在台州临海恩泽医院院史馆内,68岁的陈禾指着一张照片激动地说。
恩泽医院,这座深藏在临海市区的百年医院,在73年前,曾发生冒死救治美国飞行员的传奇故事,见证了中美两国并肩抗战的深厚友谊。
深夜百里急救
“1942年4月19日晚上,恩泽医院院长陈省几接到紧急通知,说有架美军飞机在三门湾附近海域坠毁,飞行员受伤,有一人伤势特别严重。”史馆馆长黄米武对这段历史做过仔细研究,他说,接到命令后,陈省几立即派自己的儿子陈慎言带着护士张雪香、医师沈听琨连夜出发。
临海到三门有近百里路。为了避免日军拦截,陈慎言三人打着松明灯,在崎岖的山路上疾行,在20日清晨赶到三门。
当时,受伤飞行员已由三门抗日自卫队护送到三门救护站。陈慎言对受伤人员进行检查,发现七号机组机长劳逊伤势严重且已经感染,当即决定把他们送往恩泽医院救治。
“我们轰炸完东京,计划在衢州机场降落。但飞到中国沿海时没油了,引擎熄火,只好迫降在海里。”2012年,杜立特轰炸东京70周年纪念活动现场,七号机组老兵大卫·撒切尔中士对当时的情况记得很清楚,“我们从海里爬上岸,很快被当地渔民发现,后来又来了几位游击队员,他们用轿子把我们抬到了镇上。在那里遇到了一个中国医生陈(指陈慎言),因为劳逊腿伤很重,陈将我们送到临海。”
20日晚上10时许,急行8个多小时后,伤员们被送到恩泽医院。由于战时药品奇缺,陈慎言等人先是对劳逊进行了创口清理。4月24日,随军医生华特带着药物赶到医院,与陈省几、陈慎言等人一起会诊后商定,必须给劳逊的左下肢进行截肢手术。在征得劳逊的同意后,在恩泽医院的简易手术台上进行了手术。
一路细心护理
恩泽医院位于临海市区一个叫望天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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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第一版)这是一座海拔不高的小山,医院周围长着高大的樟树。
医院的建筑结合了中西风格,主要有养病院、清气院和教学楼3幢建筑。在清气院门口,挂着一张十分珍贵的照片:3位美国大兵正坐在清气院廊下休养,他们头戴箬帽,脚穿临海商会为他们特制的黑色丝质布鞋;做完截肢手术的劳逊身边放着一副拐杖,是恩泽医院的木匠师傅专为“人高马大”的他定做的。
大卫·撒切尔中士回忆说,他们在医院期间,陈慎言还专门找人做西餐给他们吃,“百姓送了我们很多东西,他们对我们很好。”
“当时医院特别缺少消炎药品,临海商会特意组织人员去宁波购买。为了躲避日军的拦截,他们把药品缝进棉衣里面带到医院。”黄米武介绍,大兵们所住的清气院,是恩泽医院最好的病房;但由于医院条件有限,他们的吃穿用度,多数都由临海商会组织提供。
1942年5月,为防止中、美空军利用浙江一带的机场对日本本土实施轰炸,日寇悍然发动了意图摧毁浙赣线上空军基地的浙赣战役。临海危在旦夕。
在恩泽医院医治28天后,3位美国大兵在临海抗日自卫队一个连队的战士和陈慎言的帮助下,启程前往桂林,准备从桂林坐飞机到昆明再回美国。
“那一路走得艰难。美国大兵乘坐汽车在前面开过,自卫队战士就在后面把道路破坏掉。劳逊当时问我爸爸说:‘陈,他们在做什么?’我爸爸就告诉他们,这样做是为了防止日本鬼子追上来。”陈禾回忆说。
去桂林的路走了1个多月。路上,陈慎言接到了大女儿出生的消息,但他还是一路陪同大兵们从桂林坐飞机到昆明,在昆明机场依依惜别。
跨重洋叙深情
时间一晃就是半个世纪。
1990年9月,一支由5人组成的考察团从美国远渡重洋来到中国。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寻找救护美国杜立特航空队队员的恩人。
“那天,我扶着父亲坐公交车到了医院,他们聊了1个多小时。”陈禾说。后来,在外孙女吴珊的帮助下,陈慎言把这段历史原原本本记录了下来。
1992年3月13日,陈慎言等5位在抗战时曾救护过美国杜立特航空队队员的中国老人,受邀前往美国参加“杜立特行动”50周年纪念活动,并受到了时任美国国防部长切尼的会见。
时任美国总统布什写信表示感谢:“向参加过50年前那次历史性的轰炸东京的幸存者和保护我们坠落飞行员的中国公民致以特别的问候。我们向中国善良的人们致敬。在那次轰炸后,他们不顾自己的安危,为受伤的美国人提供住处和保护。由于他们人道主义的努力。这些轰炸机队的成员才得以重获安全。”
劳逊的妻子也专门写来感谢信:“没有那么多中国人的帮助,我的丈夫不可能活着回美国,我们也不会有3个孩子,所以我们全家向你们致谢。美国人民与中国人民的友谊地久天长。”
1944年8月5日,一部以这段历史为蓝本的电影《东京上空三十秒》在美国上映。剧中,劳逊与陈慎言简短的对白,令人印象深刻:
“你救了我的命,医生。”
“我希望有一天你还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