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资本消极的困窘
就在几年前,中国经济刚刚经历了一段资本利润快速增长的美好时光。1998至2011年,根据中国统计年鉴数据,全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年均增速高达33.4%,扣除物价指数实际年均增长31.5%。即使进一步扣除不同年份被统计企业数的不可比因素,在这长达10余年内,中国工业企业利润年均增速起码20%以上。
钱多了,口气也大了,动作也会变形,资本张狂就是这样炼成的。万达老板出5亿元让其儿子练手,全球各大赌场大赚中国人的钱,多年前在一个县里调研,听说澳门赌场在当地设有办事处,提供全程优质服务。我一位同学长期承包一家企业的建筑工程,突然有一天老板输至负债累累,同学欠了一屁股农民工的工资。全球奢侈品市场中心突然转移到了中国,全球最贵的豪车以中国销量最大,中国富人喝名贵红酒如牛饮。与此同时,多种形式的产能过剩持续存在。
而在政府方面,一大批缺少现金流的低效投资应运而生,进一步导致经济增长的长期收敛风险。形象工程层出不穷,诸多奇形怪状建筑物相继竖立,一年用不了几次的场馆拔地而起,缺少车流量的各种道路桥梁,缺少人气的商品市场、公园等相继出现,以及大量过剩产能。更可气的是建设项目平均寿命大幅缩短,不断地拆了建,建了拆。可怜花了大量人力物力创造的财富,最后相当一块变成了缺少甚至没有回报的沉没成本和奢侈性消费。正常的投资建设在后续都会形成相应的供给和需求,然而那些缺少现金流的投资和巨额奢侈性消费,根本形不成后续正常的供给和需求。
我与同事做了一个模型来分析这种状况,清晰表明这一状况对长期稳定增长是毁灭性的。当存在着20%无回报的投资时,假定资本收益率和储蓄率不变,则现实增长率仅是潜在增长率的80%。幸亏在出口飞速增长年代,资本收益率和储蓄率都非常之高,所以即使现实增长率大大低于潜在增长率,实际增长仍很高。然而2011年以来,资本收益率和储蓄率均较快下降,潜在增长率大幅降低,于是实际增长率下降更快。也就是说,那些无回报的投资,进一步放大了资本收益率和储蓄率的下降,导致了经济增长短期内迅速“失速”,这也正是我们现在看到的中国经济的一种情形。
就在三四年前,一些地方请我们编制工业强县规划,雄心勃勃说要工业产值五年翻番。我们说恐怕较难,他们给我们算账,说是能实现的。一些人士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当前居然出现了工业增速只有百分之三到五的状况,一些地方甚至出现雪崩式的增长回落。
行文至此不由想起鲁迅先生一句话,从小康而坠入困顿的途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我们当下虽未陷入困顿,但因资本利润增速从最高年份全国平均的90%多,降到个位数,甚至负增长,显然使得一些企业和地方特别困惑痛苦。
这就是我们当前正在遭遇的资本消极问题。也是资本张狂之后,资本情绪极度低落所致的一个问题。今年1至5月,全国投资增速回落5.8个百分点,其中民间投资增速回落7.8个百分点,浙江今年1至5月工业投资增速仅5.5%,是2010年同期以来最低。就政府而言或许是缺钱,但民间投资如此回落,主要可能是看不清前景,缺少信心。
资本消极对于当前经济走势具有重大杀伤力。2011年以来,全国城乡居民收入增长持续快于GDP,消费地位有所上升,形成了中国经济增长的一股新的推动力。然而2012年以来,因出口和投资增长双双放缓,GDP增速回落,城乡居民收入增长相应回落。今年一季度全国居民收入增长,尽管比GDP增长高1.1个百分点,但比上年同期回落0.5个百分点。这就直接影响消费增长,今年1至5月,全国全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实际增长10.2%,同比回落0.5个百分点。
如果资本消极进一步蔓延,投资增长或将继续回落。在此情形下,全社会用工增长和居民收入增长势头将进一步放慢,消费增长亦将回落,这就有可能导致城乡居民收入增长回落至GDP增速之下。如果真的出现这一状况,不仅所谓的消费主导将落空,且将严重影响经济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