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了近半个世纪的古美关系迎来了历史性的一刻。古巴、美国7月1日同时宣布，就恢复外交关系达成协议，两国将于本月20日重开使馆。两个“老冤家”之间的关系有了实质性缓解，虽然来得晚了点，但应该祝贺。分析人士认为，古美虽然恢复外交关系，但要实现关系正常化仍前路迢迢。

半个世纪的试探

　　1959年古巴革命胜利，美国于1961年与其断绝外交关系，随后关闭使馆。1962年，时任美国总统肯尼迪签署法令，正式宣布对古巴实施经济、金融封锁和贸易禁运。1982年，美国更是将古巴列入支持恐怖主义国家的名单。半个多世纪以来，美国拒绝包括联合国大会在内的国内外有关解除封锁和禁运的呼声，一直对古巴采取敌视态度。

　　虽然美政府一直敌视古巴，但两国的关系并没有完全冰封。两国关系解冻前，美已在哈瓦那设立了具备有限外交职能的机构，称为“利益代表处”，办公地点就设在昔日美国大使馆所在的七层建筑里。

　　长久以来，古巴与美国通过各种渠道相互试探，民间和半官方往来日益密切，两国关系有进有退。前总统卡特、克林顿以及前国务卿基辛格等，都曾派人在某种程度上与古巴进行过认真的会谈。当然，美古双方也有过公开对峙，比如“古巴导弹危机”期间。但即便如此，美国前总统肯尼迪也在危机后同古巴开展过秘密外交。

　　时任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1961年曾说：“相信美古在不久的将来能实现关系正常化”。然而任何亲历者没有意识到，这个“不久的将来”竟然是54年后，而完成这个“大手笔”的美总统恰巧是1961年出生的奥巴马。这位美国总统1日深有感触地说：“尽管（美古复交）这事儿花了一点时间，但一个更加美好的时代正呈现在大家面前。”

　　自奥巴马当政以来，美古两国关系进展颇多。在第一任期，奥巴马放宽了对古巴侨汇和旅游限制。此后，美又就移民和邮政直通问题恢复与古会谈。“佛罗里达州的改变”，让奥巴马看到推动美古复交的机会正在来临。此间美国政治分析家康布鲁认为，“随着极端反卡斯特罗的老一代人渐渐离世，在佛罗里达州占有相当大比重的年轻古巴裔人希望与这个岛国恢复关系”。而许多访问过古巴的美国人亲眼看到，实行了几十年的禁运并没有奏效。

　　捅破美古关系正常化最后一层“窗户纸”的动力，来自奥巴马总统博取历史定位的意念。作为美国历史上的第一位非洲裔总统，奥巴马的外交成就似乎乏善可陈，甚至被一些历史学家贬损为“美国历史上最无所作为的总统之一”。此间舆论指出，奥巴马在借古巴“末路狂奔”，全力构建自己的政治遗产。

复交谈判一波三折

　　2014年12月，古巴国务委员会主席兼部长会议主席劳尔·卡斯特罗与美国总统奥巴马同时宣布，将就恢复两国外交关系展开磋商。

　　古巴官员称，这是古巴坚持反对美国封锁的胜利。奥巴马似也“认账”：将终止半个世纪对古巴执行的业已“过时的”政策，转而寻求开启两国关系“新篇章”。

　　两国恢复外交关系谈判可谓一波三折，至今共进行了4轮。今年1月22日的第一轮会谈中，古美只是各自广泛地提出关切议题。第二轮会谈于2月27日在华盛顿举行，完全以复交问题为主，双方称“取得了进展”。而3月16日在哈瓦那举行的第三轮会谈，双方只是评价说，会谈在“职业化”氛围中进行。

　　在4月10日至11日于巴拿马举行的美洲峰会期间，奥巴马和劳尔·卡斯特罗举行了首次正式会谈。4月14日，奥巴马表示，同意将古巴从“支持恐怖主义国家”名单中去除。之后，美方于5月29日正式宣布，把古巴从“支恐”黑名单中去除。

　　古美第四轮会谈5月22日在华盛顿结束的当天，美国负责西半球事务的助理国务卿罗伯塔·雅各布森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两天的谈判“非常有成果”，美古目前已“大大接近”复交和重开大使馆的目标。两国可能无需再进行新一轮高级别谈判。古巴外交部美国局局长何塞菲娜·维达尔则表示，两国在本轮会谈中继续取得进展，但仍需就大使馆运作事宜在今后几周继续磋商。

破冰不易融冰更难

　　古美双方几番较量下来，于7月1日宣布正式达成恢复外交关系协议。但这还只能说是两国关系正常化的初步成果。古巴政府在7月1日发表的声明中明确提出，古美恢复外交关系、重开使馆，是两国关系正常化的第一阶段。美国还必须解除对古巴的经济、贸易和金融制裁，归还非法占据的关塔那摩海军基地，停止反古广播及电视宣传，停止一切对古巴的颠覆行为，对古巴人民遭受的损失作出补偿。

　　对古巴提出的实现关系正常化的“硬条件”，美国不会轻易“接招”。奥巴马之所以调整对古政策，有他的一套“小算盘”。他想利用古美关系改善这一外交成绩，赢得国内外好评，同时为民主党候选人2016年竞选总统争取选票。而且，美国还有更深一层的图谋，即借改善关系在古巴实现所谓的“民主变革”。奥巴马在7月1日把话也挑明了：“古巴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发生改变。但是我相信，美国通过大使馆、经贸往来、特别是美国人民来增强在古巴的存在，这是维护美国利益，并继续推动民主和人权的最佳方式。”

　　从古巴方面的表态、谈判透出的信息可以看出，古巴对美国的“小九九”是心里有数的。古巴一直坚持按照自己的节奏来推进谈判和关系正常化进程。古巴政府在7月1日声明中明确表示，两国关系正常化是一个长久、复杂的过程，主要障碍在美国。

　　在美国国内，奥巴马从美古复交决定中得到的并非全是鲜花和掌声。

　　首先，一些批评者认为，奥巴马太急于接受与美国利益和价值观不一致的国家。宣布角逐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共和党提名、佛罗里达州古巴裔参议员卢比奥6月致信国务卿克里称：“不能以‘外交策略’之名牺牲支持民主”。

　　其次，由于国会掣肘，美国对古巴的贸易禁运仍难以解除。尽管美国财政部和商务部1月公布了新政，放松对古巴贸易和旅行限制，但要最终废除制裁古巴的两大法案，终须得到国会认可。目前看来，国会内反美古关系正常化的势力仍很强大，解除贸易禁运障碍不小。

　　再次，在审议和批准新大使、拨付使馆经费上，奥巴马将遭遇国会阻挠。在握有美驻外大使批准权的国会参议院外交委员会内，卢比奥的态度很关键。未来的美驻古大使馆已十分破败，国务院表示它需要660万美元进行翻新，才能作为功能齐全的大使馆启用。而卢比奥6月就表示，在人权、逃亡恐怖分子、数十亿美金待偿索赔等问题得到解决之前，“我坚决反对国会确认任何美驻古大使人选”。同样，卢比奥对拨款修缮馆舍也不会轻易放行。

　　最后，美古社会制度、意识形态差异，加上双方的工作逻辑、处理内政方式等诸多方面存在差异，双方立场上很难接近，需要在未来谈判中慢慢解决。尽管存在困难，此间分析人士还是认为，重开大使馆是美古两国冰释前嫌迈出的关键一步。

古美复交众望所归

　　毫无疑问，美古关系是复杂的，既有历史原因，也有现代因素。但可以说，美古复交是全世界对美国长期压力的结果，反映出的是众望所归。

　　压力中的“众望所归”，当然包括两个当事国。古巴早就明确、反复表示希望能与美国的关系正常化。因为尽管美国的长期封锁不仅极不公道，而且在实际上也给古巴造成了难以弥补的损失和灾难，但古巴仍希望能同这个邻国有正常的国家关系。美方不久前则明确表示，实行了50多年的对古政策明显过时，并在去年12月公开表态已与古巴进行了长达18个月的秘密磋商，反映出其早有改变的愿望。美古的各有所需，自然产生出了改变往事的期待和行动。

　　对美古关系应该改变的最大期待，来自拉美。古巴是拉美的一员，美国是拉美的近邻，它们的关系好坏与拉美息息相关。美国与古巴断交之初，拉美曾经直接受到过影响，除墨西哥外，美洲国家组织的成员国都和古巴断绝了外交关系。后来，拉美各国在认识到做法欠妥后，纷纷改变了态度，还以越来越强烈的呼声要求美国取消制裁并恢复古巴在美洲国家组织中的地位。巴拿马等国近年来先后以不筹办或不出席峰会来威胁美国让古巴重返这个地区机构。

　　在全世界，希望美国对古关系改弦更张的范围很广，当然也包括中国。20多年来，在联合国年复一年表决要求美国取消对古巴封锁的国家越来越多。2014年，投赞成票的国家更高达188个，仅有美国和以色列表示反对。中国则年年都是决议案的提案国之一。可见，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都希望美国能顺应潮流，恢复同古巴的正常关系和往来。在对古关系中掌握“主动权”的美国最终意识到其对古政策“过时”，应该说正是这种强大国际压力的必然结果。

　　在谈论美古关系时，还应该特别提到加拿大，因为古方明确宣布，是加拿大等国直接推动了美古的接触、会谈和原则协议的达成。

　　“冤家宜解不宜结”。美古这对“老冤家”宣布恢复外交关系只能算是两国朝着“解仇”迈出的第一步，甚至可以说仅仅是一小步，前面的道路还很长，也很复杂。这种“解仇”，不是一方改变另一方的意识形态，不会导致任何一方制度的变化，只能在相互承认对方体制中寻求关系的正常化。美古未来如何渐行渐近，还需要双方的聪明才智。

　　（据新华社、《人民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