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山 雪声

　　“风亦吹，浪亦打。残凉羹，小鱼渣。一声急铃惊春梦，两手老茧粗如耙。世人羡慕异乡客，怎知异乡不如家。”最近在网上看到这样一个帖子，作者是从事海洋捕捞的船员，让我不禁想起20多年前自己出海捕鱼的那段岁月。

　　这是我年轻时最艰苦的一段时光。1988年，我中专毕业，学的是海洋捕捞，被分配到当时的中国渔都——舟山的一家大型水产企业工作。这是一家闻名全国的央企，当时员工超万人，约三分之一是船员，其中不乏大学生、技校生船员。

　　在船员招待所住了几天，我就背着被铺下船。船长看到我个子比较小，开玩笑说：“会不会被海鸥叼走？”

　　我第一次出海实习有10天时间，因为晕船，没有吃进一口饭。深夜，当其他船员沉浸在梦乡，我在甲板上呕吐，吐得胃出血，浑身乏力，当渔网把大批的鱼拖上来后，还得一起理鱼、补网。

　　那个时候近海传统四大鱼类——带鱼、大小黄鱼、墨鱼数量已经很少，所以渔业公司只能开发新渔场，渔船只好捕捞新鱼种。上世纪80年代后期，一种叫马面鱼的海洋资源是重要捕捞经济鱼种。

　　捕马面鱼旺发在冬季，因为这种鱼白天在海底活动，每到夜晚才浮上来，所以拖网船只能在夜间作业。于是，船员们需要日夜颠倒地工作。每当刺耳的电铃一响，所有的船员都一跃而起，全副武装，冒着凌厉的寒风甚至雨雪出现在甲板上。鱼少时，一晚要起好几次，鱼多时整晚不睡觉。茫茫大海上，就只有我们一艘孤船在浪谷波峰间起伏，宛如一片树叶。有时半夜一个人在驾驶台值班时，看见抛锚的渔船倾斜度超过45度，总会隐隐担心它是否会翻掉。

　　尽管，我所在的这条渔船已算是当时国内最先进的，但船内的鱼腥味，让刚上船的人简直晕倒。床铺是刚好容下一人的“白鸽龙”铺，卫生条件可想而知。冬天，从火热的被铺钻出来，外面是纷扬的雪花，而且随时有生命危险，船员的苦可算是领教了，同时也领略了大海的性格、性情。海浪疯狂时，人在甲板上干活，海水漫进来把甲板淹没，如果脚力不好，被浪滚至海里，那是偶尔会发生的事情。在嗖嗖冷风中长时间补网，手脚冻得麻木，捏几下没有一丝感觉，用指甲刺也毫无痛感。

　　当时之所以填写海洋捕捞专业，因为不知道渔船一般是不靠外地码头的，不像货船，过段时间可以停泊各种码头。要知道，孤寂的船员们每看到一片礁石、一只海鸥都会感到很亲切、也会很兴奋。由于当时中日中韩渔业协定还没签，我当时所在的渔船，主要在我国台湾海峡至日本、韩国沿海附近捕捞。有几次，我们在济州岛附近停泊，望见临海公路上滚动着很多汽车，只能想象着那里的繁华。直至去年，我与家人一起到济州岛旅游，旅行社导游把我们带到海边的一家餐馆用餐，我感觉特别亲切。站在岛屿的岸边，与济州海再次相遇所产生的人生况味，那是一般游客所无法体验的。

　　回首那些出海捕鱼的日子，情景历历在目，历久弥新。这段岁月，是人生的一次历练，让我对海洋这个蓝色世界的概念、意识，比一般人要清晰、强烈。尽管我后来从事文字工作，但对渔民渔区，海岛海洋的感情从未减退，也撰写了许多具有自身独特感悟的海味、渔味新闻。

　　出海捕鱼的日子，就像不少人的知青岁月，那是一笔非常宝贵的人生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