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彩绘西班牙公牛”到“嵩山少林寺岩彩壁画创作” 再到“新疆克孜尔石窟壁画修复”——人们惊叹：在“水墨”之外，21世纪的中国绘画，还有另一片更自由、奔放的色彩世界。中国美术学院岩彩画研究所携手众多艺术家，大力提倡恢复中国传统矿物质颜料在中国绘画创作中的运用，使岩彩画这一几近湮没的画种重又焕发生机。

彩绘者说 “水墨”之外新天地

　　我们来了，杭州彩绘西班牙公牛！

　　初夏，阳光洒进浙江世贸展览中心，那10头与真牛等大的玻璃钢公牛彩绘雕塑，牛气冲天站成一排，成为今年第八届杭州艺术博览会的全场明星。几乎每位走过它们身边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举起手机摁上一张。那些天，当陈皓用浓墨重彩的中国“岩彩画”创作的“彩绘西班牙公牛”呈现在公众眼前时，好奇的人们不禁要问：什么是“岩彩画”？

　　时光，回溯到20世纪90年代。中国美院岩彩画研究所所长王雄飞意识到中国传统色彩绘画遗落所造成的巨大遗憾，抱着坚定的信念，乘桴于东海，从日本再次把传统矿物色材料及绘画技法带回中国。随后在北京文化部举办的首届岩彩画研究生班上，“岩彩画”一词被他清脆而响亮地提出。

　　紧随其后，2010年中国美术学院岩彩画研究所诞生——这是中国高校第一个岩彩画研究所，也是目前国内最新、最全、最优的岩彩画材料技法及理论研究中心。如果说，中国美术学院岩彩画研究所是中国岩彩画研究最集中的一个点的话，那么，所长王雄飞就是中国岩彩画近20年发展进程中的一个有力推动者。

　　中国传统绘画天然矿物颜料的使用历史悠久，只是我们自己把它忘记了。那是上世纪80年代，在日本平山郁夫导师工作室第一次看到他教学生用矿物颜料画画，从那时起王雄飞就深深喜欢上了这种叫岩彩的绘画：既有传统套路又有现代格式，最显著的特点是色彩单纯鲜亮、覆盖力强且年久不变色。

　　尽管中国传统天然矿物质颜料，呈现出品种单一的缺陷，但并不影响它的价值。由于矿物色是矿石研磨而成，所以还具有较强的折光性。在当代，有感于中国绘画趋向水墨的单一形式，中国传统的色彩绘画已经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与重视。为此，在长达20余年的岁月里，王雄飞和学生们开着吉普车，在全国各地满山遍野地寻找矿石，同时又对此进行了大胆创新和发展，包括现在人工烧制的颜料多达上百种。这也使得中国美术学院岩彩画研究所，从2001年开始，为全国多处石窟壁画临摹的作品，全部用上了自己研发的矿物质颜料。

　　“岩彩画发展到现在不过20多年，但是由于极佳的材料特性，已经被广泛运用到工笔画、水彩画、油画、版画等领域，另外，包括中国美术学院在内的许多全国性美术展览中的获奖作品，都运用了岩彩画的材料和绘画技法。”在王雄飞看来，重提“岩彩画”，就是试图通过证明它在中国传统绘画史上的“正统”地位：在“水墨”之外，为中国画的创新求变提供另外一种可能，为中国画的未来走向提供另外一种选择。

开拓者说 古老壁画新挑战

　　我们来了，河南嵩山少林寺！

　　煌煌巨制。中国美术学院岩彩画研究所利用唐代岩彩技术，全新创作的河南少林寺三幅壁画，如此绚烂地展现在4月底的第十届中国（义乌）文化产品交易会上，向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述说着千年的东方故事。

　　随着少林寺日益扩大的影响力，出于复兴和弘扬少林禅、武、医文化的愿望，受少林寺方面委托，中国美术学院以副院长王赞和教授彭小冲、张敏杰、徐墨、王雄飞等组成的专家团队，决定以绘制壁画的形式，对少林寺1500余年辉煌的历史与传说进行创作，以匹配少林寺内原有明清壁画的传统和少林寺作为传统文化载体的身份。

　　2013 年7月 ，中国美术学院与少林寺就壁画创作联合教学项目达成协议，开始为期两年的壁画创作研究课题。壁画创作主要分为“河南嵩山少林寺立雪亭达摩祖师事迹”、“河南嵩山少林寺鼓楼中华禅文化”和“河北蓟县盘山北少林的少林寺1500年”三组壁画——该课题是中国传统绘画材料在当代壁画创作中首次尝试，也是传统壁画形式在近代消失两百多年后的复苏，具有划时代意义。

　　无疑，少林寺壁画创作课题是挑战也是机遇。

　　“对师生们而言，用近300平方米的画面形式进行表现，是很大的挑战。”王赞说，少林寺是传统的官家与民间建筑综合体，在历史上，是由官家主持修造，民间实施完善的，历代帝王都曾对其进行修护，壁画艺术形式是少林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三组壁画创作在还必须满足：画面构图要体现传统与当代结合的特点，在传承中具有创新。在保留画面装饰感的同时要具备绘画艺术性，摒除匠气元素，具有一定的艺术高度。

　　博览会上，王雄飞指着正为观众现场临摹的学生杜琛和张彬文说，经过反复斟酌和讨论，我们才把立雪亭达摩故事壁画的原本20余个故事，缩减成具有代表性、教育意义的8个主要故事，并按情节发展串联，用次要故事作为画面补充元素取代部分植物、云等简单的装饰元素，使画面整体流畅的同时，具有细节可读性。

　　其中，“少林寺1500年壁画”创作，是三组壁画创作中挑战最大的，创作团队不但要研究少林寺历史，还要研习中国历史，在了解少林寺发展轨迹的同时，还要找出其与重大历史事件的交叉点，进行分析、描绘。所不同的是，团队在“少林寺鼓楼禅宗历史壁画”创作时，对“禅”的表达作了很多探索，前期画稿是以禅宗发展为主线，进而与“少林寺1500年”和“达摩故事”两组创作在内容上有重合部分，经过对少林文化进一步深刻地解读，创作组决定以“禅”的影响和“禅”涵盖的具体内容来表达主题。在画面中，除了描绘大家所熟知的“坐禅”“传法”，还表达了少林医学禅、少林武术禅等容易被忽视的概念，使少林禅文化更深刻、全面、直接地传播给大众。

　　为众人不知的是，在三组壁画创作中，通过对少林历史和少林文化的挖掘，还梳理出了较多世人不太熟知的典型，并用艺术手法上升其内涵。例如“空相寺”在一般理解中即为达摩祖师圆寂之地，但在画面表现中，创作团队利用“云”和留白表达其“不生不灭”的精神内涵。“二祖庵”是二祖慧可断臂后的修养之地，在画面表现中，团队注重突出其“高远”“宁静”的特点，表达“断臂实为舍生求法”的理念。少林寺旧称“陟岵寺”，即小山坡上被树木环绕的寺庙，在画面表达时，创作团队有意识地强化了“山坡”和“树木环绕”的寺院形态。

　　截至今年4月，以中国美术学院副院长王赞与少林寺监院延达和尚总负责，包括中国美术学院岩彩画研究所、国画系、壁画艺术系等20余位权威专家和研究生组成的创作团队，圆满完成了三组壁画创作，首次亮相，惊艳全场。

传承者说 丝路文明新探索

　　我们来了，新疆克孜尔石窟！

　　一个画派的诞生，一种艺术风格的形成，是对前期传统继承后的叛逆，并与其形成对峙和倾向不同的艺术观。王雄飞坚信：岩彩画在主要延承古代传统壁画的绘制方法之上，更勇于突破传统，同时也借鉴其他各画种的方法，形成了具有独特材质美感和东方审美情趣的全新画种。

　　那么，中国古代岩彩壁画对中国绘画的影响究竟如何？

　　龟兹在历史上曾是塔里木河流域佛教文化早期涉足的地区之一。克孜尔壁画就是通过“丝绸之路”这一载体，进行传播、交流、交汇与融合的产物，也是东、西艺术进行相互碰撞、相互渗透、完美结合的精彩体现。她代表了古代中亚和西亚艺术发展的顶峰，并对中国古代石窟艺术的发展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成为中国古代石窟艺术的起始点。

　　如今，摆在中国美术学院岩彩画研究所的重任是，如何保护被誉为“世界四大古代文明”的龟兹石窟壁画艺术？王雄飞答：首先是临摹，尽可能地把重要的壁画全部临摹保存。这些天，已进入克孜尔石窟的王雄飞和师生们真是兴奋不已：重要的是，对新疆龟兹地区的克孜尔壁画的临摹和研究，不仅对当今岩彩画创作、尤其对当代中国绘画的发展和创新都有积极的促进作用和深远的影响。

　　这段日子、也可能会在近几年里，王雄飞和师生们多半要在新疆克孜尔石窟度过——伴随着当代审美观念进一步拓展，复兴且更具色彩和肌理表现力的古典岩彩画扩展了民族绘画的表现语言，已经成为了传统绘画对应全球化、国际化现状的趋势。当代中坚画家群体，也更多地参与到现代中国岩彩画的尝试中来。缘于此，中国美术学院岩彩画研究所有了更多的前瞻性教学举措，正式挂牌把克孜尔石窟研究院作为学院长期教学、科研基地。同时，还与塔里木大学西域文化研究所合作，共同对有关龟兹文化及丝绸之路美术演变史等课题进行研究。

　　这是一项伟大而浩瀚的工程。王雄飞解释：龟兹石窟是分布在古龟兹地区大小20余处佛教石窟遗存的总称，目前龟兹石窟遗存洞窟约600余个，保存壁画近10000平方米。克孜尔石窟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佛教石窟，也是龟兹石窟艺术的典型代表。“展现在师生们眼前的古代岩彩壁画内容十分复杂，各种技法、风格、绘画形式都不相同。但保护这些瑰宝，首先是把它全部临摹下来。”在王雄飞眼里，艺术自古以来不分东西方，都与那个时代的政治经济、社会情势有着深刻的关联，中国也不例外。

　　“对学生而言，临摹古代岩彩壁画，要求我们通过对图像的反复阅读，对作品进行细致的分析，有历史的气息和韵律，忠于原作却又更加艺术化的表达，创造临摹品中的神品。”著名岩彩画家俞旅葵说，再现原作之美，如何传达给观赏者是临摹的研究课题，要把时间历史的痕迹传达给后人，我们有义务把古代艺术作品中的美传承下去，使其具有真实感。所以对克孜尔古代岩彩壁画的临摹也是对中国古代美术史最好、最直接的研究和学习。

　　正是这种以直接或间接形式进行临摹行为的存在，使得中国传统绘画精神得以延续。

　　令人兴奋的是，眼下王雄飞正率领团队奔跑在“新丝绸之路”上收集整理素材——金秋十月，由中国美术学院、浙江省援疆指挥部、新疆阿克苏地委宣传部、新疆文物局主办，拜城县政府新疆龟兹研究院 、中国美术学院承办的“新丝绸之路——2015年克孜尔石窟壁画国际学术研讨会”将在杭州拉开帷幕，届时来自世界的岩彩画专家学者，将围绕“丝路·思路”主题，为世界岩彩画的创新发展提供新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