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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22版:美丽乡村·创时代

土豆

  金华 潘江涛

  2015年中共中央一号文件正式确认土豆是继水稻、小麦、玉米之外的第四大主粮作物。此乃利好消息,尽管来得迟了一点,也是值得点赞的。因为“未来世界一旦出现粮食危机,只有土豆可以拯救人类”。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世界人口快速增长,出现“粮食危机”不是没有可能;以土豆“拯救人类”,也并非言过其实——土豆全粉比其他三种主粮耐储,常温下即可贮存15年以上。也许正因如此,欧美等西方国家早在几百年前就将它视作主粮,并作为战略物资加以储备。

  土豆,学名马铃薯,是明万历年间传入我国的,一直是“蔬菜里的粮食,粮食里的蔬菜”,有着许多不上不下的尴尬。如今,一纸官方文件将它扶“正”,颇有“媳妇熬成婆”的意味。

  媳妇难做,难在角色定位。事实上,土豆、玉米、番薯3位“洋媳妇”一入门国,就被国人当“粮”果腹,为明清时期人口激增作出了巨大贡献。特别是乾隆年间,百万饥民扶老携幼迁往西南、西北垦荒,要是没有土豆充饥,简直不可想象。史料还说:“洋芋腐败,不可食,四乡饿殍甚众。”

  土豆始终于饥荒相连。洋芋,只是土豆众多别名中的一个。越地百姓甚至喜欢把含有淀粉的地下根茎都叫作“芋”,如毛芋、山芋等。据说,“芋”辈先前无名,成熟后刨出,山民惊见其大而多,忍不住“吁”的一声,于是便有了“芋”名,至今可以想像那种惊喜。土豆原产南美,叫它“洋芋”,是否比徐光启在《农政全书》中说的“土芋”更为贴切?

  越地百姓吃土豆是毛糙的,洗一洗,镬里烀熟,剥去表皮即往嘴里送。倘若赶不上饭点,肚子又饿,捡几个土豆丢进灶堂,一会儿便可闻到芋香。用火锨掀出,黑眉土脸的,却比镬里烀熟的土豆更加香糯。条件稍好之后,也会将熟土豆轻轻压扁,放在鏊上烤一烤。倘若将烀熟的土豆捣碎,再以水淀粉调和做成饼状,用油煎一煎,就是香喷喷的土豆煎饼。

  煎饼外松内绵,比纯粹的土豆烤饼好吃,通常用来下酒。此时,“粮”的角色渐渐让位于“菜”。

  土豆做菜可酸可甜,可炒可炸,甚至可以凉拌,无不味道鲜美。但最著名的还是“土豆烧牛肉”——当年,我国“三面红旗”搞得如火如荼,塔斯社记者将国人的生活状况向赫鲁晓夫作了汇报。不想,对土豆烧牛肉情有独钟的赫鲁晓夫说了一句风凉话:中国的共产主义原来是大锅清水汤,苏联要搞共产主义,起码有“一盘土豆烧牛肉的好菜”。毛泽东很生气,破例在《鸟儿问答》中用了“不许放屁”的粗话来痛斥这种饮食共产主义的低级错误。那场口水战打了好长一段时日,虽说带不来“天翻地覆”,“土豆烧牛肉”却因此名扬中外。

  酸辣土豆丝是家常菜。事先,得将土豆切成细丝,用冷水泡去淀粉,沥干备用。热锅冷油,先煎一煎干辣椒、花椒,喜欢吃蒜的,还可放几爿拍碎的蒜瓣,待香味“汆”出,立马用镬铲将它们取出,手脚要快,否则辣椒花椒焦了易苦。尔后,将新鲜辣椒丝和土豆丝一同倒入,大火快速翻热,撒盐。再翻炒,倒入兑好的醋,翻炒,起锅。尝一尝,脆生生的,微酸,有点辣,很是下饭。

  烹饪之事,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就像煲汤,不慎放多了盐,添水又是大忌,怎么办?不妨拿几个土豆,大块切开,丢到汤里煮一煮,土豆变软即可捞出。这些土豆不仅能吸纳多余的盐分,还可用来另外做菜——凉拌土豆沙拉,或者炒一盘土豆肉片。呵呵,此类经验,倘若不曾试过,你是绝对想不到的。

  金华“百川”面馆有只土豆煲,是以腊肉、咸菜煮成的。按理说,腊肉、咸菜之类腌货应该少吃,特别是城里人大多忌食,却卖得很俏。我是面馆常客,尽管小时候吃厌了土豆,但每到“百川”吃面,总要来一“煲”。若问缘由,就因为那里的土豆来自磐安山区;腊肉、咸菜又是滋养我走出大山的顶级美味,见着它们,就像回到老家,又吃着妈妈的味道一样。

  土豆分早、晚两熟。老家种植的品种,个小,皮薄,产量低,但口感很好。据说,全球的土豆品种有4000种之多。人活一辈子,能吃到六七个品种,已是口福不浅。谁曾想到,我国著名文学家汪曾祺竟然尝过100多种。

  只可惜,那本世上绝无仅有的《中国马铃薯图谱》后来被人弄丢。人们以为,汪老会为此难受,却不想,他还是那副随遇而安的心态,一点也不惋惜。

  汪老是样板戏《沙家浜》的主要作者,一度曾被江青“看中”,只因汪老长着一颗土豆一样的脑袋,才免遭第二次苦头,也应验了“傻人有傻福”的俗语。

  土豆耐旱、耐寒、耐贫瘠,生存法则远比人类社会简单。花时间和土豆玩,比和人一起玩可靠,多数时候,土豆是不会让人失望的。


浙江日报 美丽乡村·创时代 00022 土豆 2015-06-09 3839574 2 2015年06月09日 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