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八百多年历史的浦江登高村种下玫瑰,打开村门——
登高望远,此时花开
本报记者 徐贤飞 县委报道组 洪建坚 朱舒蔚
浦江仙华山的背面,隐匿着宋朝皇族后裔的村落。八百多年间,他们人口数量保持定量,不增不减。十多年前,他们曾拒绝发展,把浦江水晶业挡在村外。如今,十年前的执着已为古村赢得不可多得的山水资源,他们在青山绿水间种下玫瑰,让故乡重回世人的视线中。
白墙黛瓦的登高村办公楼前,仙华山端庄地站立右侧,笔架山在前,左侧连绵起伏的山脉,层层叠叠浮流而去。它的背后就是登高村。
“我们已经隐居了800多年了。现在是时候走出去,让世人认识我们了。”赵纯生和赵林法肩并肩站在宽阔的村办公楼前,看着群山点点,坚定地说。他们分别是浦江县仙华街道登高村的村支书和村委会主任。
一份“520玫瑰园活动计划书”,就拿在他们的手上。两人都已经过了50岁,生平从未给妻子买过一支玫瑰,如今却要在村玫瑰园里举办一场见证爱情的游乐活动。“我还是第一次知道,‘520’是我爱你的意思。”说着这话,赵林法黝黑的脸庞里,透着些许红晕。
古老的村落里,有一股子生机和活力,登高村慢慢苏醒复活了。
他们从宋朝走来
大凡读史的人,都为北宋时期的“靖康之变”痛心发怒。即使不读史,也知金庸先生《射雕英雄传》的郭靖杨康,“凡有水井处,皆能歌柳词”,靖康之耻那么地深切。
“我们的祖先就是在那场‘靖康之变’后,迁徙过来的。我们是宋太宗赵匡义的后人,我是他的第33代孙。”赵纯生说。
赵纯生51岁,年少离家当兵后,一直在外经营广告策划公司。前些年,他当选村支书后,才把眼光收回到了村里。
“我从小知道我们是赵家皇室的后人,所以每当看《射雕英雄传》这样的小说时,那份亡国奴的感觉,都比别人要深切一些。”赵纯生依稀记得年少的时光里,在村子家家相通的弄堂里,老人们讲述着村子繁华的过往。
在解放战争前,登高村田地很多,周边十多里路的范围内,都是他们的田地。每到秋收时节,傍晚时分,都有上百根扁担挑着米粮到村里交田租。
隐于仙华山背面的小村庄,日子惬意。“我小时候村里过元宵节时,还保存了那份热闹。门门相连的小弄堂里,挂满了灯笼、灯谜,我们就在灯下奔跑。”赵纯生说,他最喜欢玩的地方,是村里的古宅——一座有着五进的古建筑。
转过身子,只见登高村依山势而建,青砖黛瓦层层叠叠,透露着岁月尘光。村子不大,182户人家,550人口,簇拥在一块。
“最密的那一层,就是我们村的古宅了。有几位省里来的专家说,这应该是明代之前的建筑,估计是元代的了。”赵纯生边说边带我们往村中走去。
古老的建筑在风霜之中,戏台和两侧耳房已经倒塌。断壁残垣间,白墙上依稀可辨有壁画,梅花鹿、仙桃是最清楚的主题了。
第一进“又新堂”,与以后几进的破败相比,第二进“永昌乐地”是保存得最好的。它是一座三层木结构、雕栏画栋的老房子。靠天井的两根木柱上,写着“大宋皇裔村落,宗臣嫡派门楣”。“这就是我们身份的最好证明了。如果不是真的宋代皇家后裔,这副对联在封建王朝时代,是断断不敢刻的,是要掉脑袋的。”赵纯生说。
拾级而上,趴在三楼的窗户上,一般古建筑高高在上的牛腿,就在我们眼前了。忍不住用手去摸了下,和合两仙衣袂飘飘,装饰的树叶在几笔刀功写意下,脉络可见。
“我们小时候就在这里读书。这地方作为学堂,用了几十年呢。”赵林法说。旧日琅琅的读书声,已经远去。趴在窗户往下看,天井前端的堂门上,刻着“居敬行简”。这句出自《论语·雍也》,是儒家对精英的教育,即使躲进了深山中,赵家后人依然不忘治国理政之要。
他们拒绝了水晶
斗转星移,王朝更迭。迁入仙华山的赵家人,安分守己,自得其乐。
遥看村庄布局,是围拢着村中心的一口小池塘而建的。这里依然是登高人聚会的中心。
难得的一个晴天,老人们坐在池塘边晒太阳聊天。94岁的赵士鑫,挂着花白的胡须,思路清晰。
“我们祖先有遗训的,要求后人不得为官。”阳光洒在赵爷爷花白胡子上,显得老人有童话里神仙爷爷的味道。
中国士族有着“耕读传家”的传统。而富庶、且有着皇室血脉的登高村,翻阅历史时,却空白得让人惊奇。没有留世的士子,没有传世的名流,平淡得出乎人的意料。“这估计跟我们祖先遗训有关,要后人安分地生活。”赵纯生说:“你知道我们村为什么叫登高村吗?这不是我们祖先取的名字。这是南宋著名的思想家吕祖谦起的名呢。”
相传,吕祖谦和朱熹等人在浦江的月泉书院会友讲学。一日,吕祖谦携友游览仙华山。当他们登上仙华山的少女峰时,透过霭霭云雾,依稀看见山腰有个村落,泛着袅袅炊烟。他对“山下不曾见,登高才可见”的村庄很是惊奇,便把“登高”两字赠给了这个无名山村。而彼时,距赵家人定居于此,应该不过百年。
登高可见的村,终还是滑落了。新中国成立后,土改分了田地;改革开放,地处山区交通不便,登高越来越穷。村子也从女儿不愿外嫁的富裕到村子穷困、光棍汉十多条被奚落。
十多年前,水晶产业几乎席卷了浦江的每个村落。几台机器,一天可赚几百上千,太具诱惑。
“但我们不能要这个!这是吃子孙饭的。”赵士鑫说。大概是4年前,村子里曾有过一个水晶加工点。那年是浦江水晶最红火的时候,山下的房租一涨再涨,有人就想把水晶厂搬到登高村。
机器轰鸣,日进斗金。可这些没把登高人惹得眼红,反而是惹怒了他们。“穷点没事,只要肯干,山下打工的机会还是有的,但是加工水晶的水把我们村的水、土都污染了,多少钱都补不回来。”赵纯生说,那回是村里集体行动的,把租在他们村的水晶加工户轰下了山。那个把房子租出去的农户,后来也向大家赔礼致歉。
他们选择了玫瑰
在外人眼里,一个保存着极好的古村落,处处皆美景。无论是它破败的灰墙,还是高低不平的青石板、鹅卵石小路,都透露出岁月的沧桑美。但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人来说,有时候可能是无奈甚至痛苦的生活细节。
村主任赵林法常说,他是一个幸运的人。登高村20多年来,只建了五六幢新房。2008年时,村里有了指标,他抽签抽了一个。从此,他们一家摆脱了五口人挤在50多平方米老宅里的时光。
“儿女都大了,挤在一起真的很不方便。”赵林法理解村民的难处,如今已是59岁的他,两个女儿都已工作,只有一个儿子还在念大学。他说,他可以卸下生活的重担,为村民做点事了。“我的梦想是,登高村村民能住上新房。”从去年起,赵林法不再从事三轮车运输工作,一心一意回村当村主任。
沉寂的登高,其实也并非超然世外。几年前,曾有义乌老板看中这块风水宝地,想投资修缮村中的古建筑,并在村边的山地上,种植了100亩玫瑰。
2012年,玫瑰种下去了。到2013年下半年时,无论登高怎样邀请,义乌老板不愿回来了,即使如此,100亩玫瑰依然浪漫开放。花开花落,在赵林法眼中分外可惜。
“我会回到村里,也是觉得时候到了。浦江水晶业被规范了,县里鼓励大家发展乡村旅游。我们村的条件太好了,是个机会。”赵林法布满皱纹的两眼里,透着精明。
村子底子薄,工商资本走了,怎么办?赵林法思来想去,最后想到了妙招——由村民入股组建旅游开发公司。这个点子一上村两委会,就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去年3月,全县首个村民入股的旅游开发公司——登高旅游开发有限公司成立。全村85%的村民入了股,募集资金105万元。
老板撤走了,种玫瑰的技术人员也走了。娇艳的玫瑰,就由原先种水稻、番薯的老大叔们照料。63岁的赵谓林种了一辈子的水稻,是田里的好把式。可去年,差点把玫瑰种死了。“我们用给水稻除草的除草剂,给玫瑰除草了。结果一大片玫瑰都烂了根。”赵谓林说,去年100亩玫瑰只卖了一万元。
股东们很宽容,看到了几位管理人员尽心尽力,原谅了他们的失误。今年,在登高村人的精心“伺候”下,五色玫瑰娇艳欲滴。自5月1日开园以来,每天采摘收入有近千元。五元一支的玫瑰,见证了许多年轻人的爱情。
“玫瑰、古村、皇裔,我想我们村会火起来的。我也希望我的梦想早日实现。老祖宗的老房子得修缮了,村民的住宅环境得改善,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赵林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