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悦

　　作为西方文化史上的重要阶段，启蒙运动时期堪称新思维不断涌现的“黄金时代”。这场运动覆盖各个知识领域，为美国独立战争与法国大革命提供了框架，并且导致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兴起。它与音乐史上的巴洛克时期以及艺术史上的新古典主义时期也是同一时期。

　　对于这个时代，一直没有全面且明晰的史学研究，直到彼得·盖伊的《启蒙时代》出版。此书获得美国国家图书奖、第一届阿姆斯特丹历史学类奖、美国艺术暨文学学会金品奖等重要奖项。

　　狄德罗的戏剧、伏尔泰的小说、休谟的认识论、莱辛的论辩、康德的批判……启蒙哲人们以其思想、策略和生平活动成就了“启蒙运动”，成就了一场打破思想束缚的集体反叛，一场人类精神文明史上的重大事件。法语中，“启蒙”的本意是“光明”。当时先进的思想家认为，迄今为止，人们处于黑暗之中，应该用理性之光驱散黑暗，把人们引向光明。他们著书立说，积极地批判专制主义和宗教愚昧与封建特权主义，宣传自由、平等和民主。

　　“要有勇气运用你自己的理智，这就是启蒙的座右铭。”18世纪，康德这一振聋发聩的立论既是对启蒙运动的总结，也成为启蒙运动研究的肇端。启蒙运动标志着现代的开端，进入20世纪则受到苛刻批评，批评者称其怀有明显的、过分简单的乐观主义。盖伊先后花费六七年时间撰写《启蒙时代》，运用极其丰富的史料，全景式重现这个极具影响力的世纪。正如他在文中所写：“这些启蒙哲人构成了一个喧闹的大合唱。……启蒙人士统一在一个雄心勃勃的纲领之下。这是一个提倡世俗主义、人道、世界主义，尤其是自由的纲领。这里说的自由包括许多具体形式：免于专横权力、贸易自由、发挥自己才能的自由、审美的自由，总之，一个有道德的人在世界上自行其是的自由。”

　　盖伊从思想史研究进入社会史研究，回答了这样一个问题：启蒙哲人们建构和感受的启蒙运动是否在多大程度上与我们今天当作一个历史事件来看待的启蒙运动一样，而由于盖伊自身的首要兴趣在于思想与现实的碰撞，因此《启蒙时代》很自然地就把启蒙哲人的经历当作主要的关注点和解释中心。“虽然启蒙运动是由一群启蒙哲人构成的，但不止于此。它还是一种文化氛围，一种社会环境：启蒙哲人在其中活动，从中发出反叛的鼓噪，也从中悄悄地获得许多思想，同时还试图对之推行自己的改革纲领。”盖伊在《启蒙时代》上册前言中写道。

　　《启蒙时代》全书由上下两册构成。上册中，盖伊主要分析了启蒙思想家如何利用古代异教思想家作为资源，以摆脱自身继承的基督教文化遗产；下册则相当于一部启蒙运动的社会史，描述了启蒙思想家身处的时代，他们的行动纲领、进步观、科学观、艺术观、社会观和政治观，解释了启蒙思想家与时代的复杂互动关系。两卷彼此相关却又各自独立，合在一起共同构成三部分内容：对古代的诉求、和基督教的紧张关系、现代性的追寻，形成辩证性的正、反、合三部曲，反映了启蒙思想家的心路历程，也全面探讨了启蒙运动。

　　美国著名历史学家、殿堂级历史教科书《现代世界史》作者R·R·帕默尔评价：“盖伊教授是研究启蒙运动的美国学者中之翘楚，故这部著作极为重要。它在许多方面都是不同凡响的杰作。”

　　在盖伊之前，西方世界关于启蒙运动的经典论著是卡尔·贝克尔的《18世纪哲学家的天城》。贝克尔在书中宣称，启蒙哲人的理性主义，其实与经院哲学的理性主义相去不远。他进一步据此断言，启蒙运动其实只是对中世纪经院哲学的一种缺乏原创性的、无意识的仿效。对此，盖伊提出鲜明反对，并在学术会议上不断提交论文表达自己的观点，而大多数时候他所遭受的往往是驳斥。他在回忆这段经历时，自嘲因提出“异说”而招致的诸般轻蔑所激发出的能量，反倒使他更加坚信自己正循着一条正确的道路前进，在此后数年全身心投入启蒙运动的研究中，从陆续发表一系列专题文章到投入成堆似山的史料，最终推出了两卷本《启蒙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