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孟婕

　　下班后急急赶到影院看《闯入者》，看到眼前接近90%的上座率，你或许会和我一样，退到门口确认自己是否走错了影厅。

　　上映一周，第六代导演王小帅的新片《闯入者》走出了一条“逆袭”曲线——这与他的另外11部作品一样，是一部很难被市场看好的艺术电影。

　　“闯入者”，乍一听像惊悚片的名字，其实，电影用了近60分钟时间讲述空巢老人这一社会现象，直到镜头跟着吕中饰演的老邓回到那爿三线厂区，观众熟悉的王小帅又回来了—— 作为 “三线三部曲”的完结篇，这一次，他显得恋恋不舍，试图杂糅更多情感。甚至，在“兜圈子”的过程中，他的讲述方式也变得温和了，一个有关几代人互相“闯入”的故事渐次展开。

　　电影结尾，少年坠下窗台的一刻，周围突然发出几乎一致的“哎呀”声——作为观众，我们仿佛也闯入了银幕中那段被刻意隐藏的岁月，一起见证了一段谜一般的回忆。

　　“闯”，是一个带有明显侵略性的字眼，也带点不知所措的味道。

　　以五一档最具话题性的几部院线电影为例——《何以笙箫默》《左耳》《念念》《闯入者》，前两者的排片之和接近50%，而后两者始终在5%以下徘徊，对于“喜大普奔”的电影市场来说，究竟谁是“闯入者”？

　　当你还在为《左耳》中牵强的剧情、矫情的台词、PPT式的剪辑哭笑不得时，很快就有《何以笙箫默》这样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碎片式”影片前来接棒，在影评网站打分不断刷新下限的同时，却迅速累积出惊人的票房。

　　不得不承认，那些精明的电影人，非常了解当下最流行什么，主流观众喜欢什么、不在乎什么，然后利用新媒体手段，把 “产品”准确地投放到了目标客户身边。《何以笙箫默》导演之一黄斌面对“主演黄晓明一哭，观众就笑”的质疑时回应：“这是预设的槽点，是专为‘少女心’量身定制的桥段。”

　　《何以笙箫默》中那句反复出现的宣言“爱，不将就”，实在富有讽刺意味，因为制作团队“太将就”：来不及创新、叙事、调教演员演技，就连群众演员也来不及请了。所以，对于有名无实的青春片，观众也不想将就。

　　近年来，以赵薇、徐峥等跨界为代表的新生代导演，确实为华语电影注入了不少新思路、新血液，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闯入者”跟风——但他们往往没有意识到，重构一套镜头语言体系、企图获得市场主导权，意味着要花更大的力气去说服观众，而不是简单的“讨巧”。越写越蹩脚的“情诗”，怎能一次次撩动观众的心弦？

　　张艾嘉导演的新片《念念》与《闯入者》同日上映，前3天票房累计仅350万元。5月3日，张艾嘉也通过微博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我接受票房的事实，但不认为这是失败。” 张艾嘉一直不避讳给《念念》贴上文艺片的标签，她说：“大家都很担心文艺片的出路，但我不喜欢骗观众。从影40多年来，在我身边一直有人低调而坚持做这件事，也一直有那么多的观众，希望看到不一样的电影。”

　　还有多少人记得2006年《三峡好人》和《满城尽带黄金甲》那场惨烈的“对撞”？王小帅们今天遭遇的尴尬和困境，仍然像多年前一样，与市场成熟度和主流观众消费意识不无关系。换句话说，好电影，不一定是“好卖”的电影。抱怨之余，也有业内人士指出，《闯入者》《念念》原本就不该出现在商业片扎堆的五一档，而应主动寻找长线放映的机会和可能。但事实上，国内零星可数的艺术院线、电影资料馆均处于起步阶段，承载能力有限，短时间内未必能为文艺片、艺术片撑起一片天。

　　没有人能否认，看电影能带来简单的快乐，也可以是一场艰深的愉悦。《闯入者》存在的意义，就在于它提醒70后、80后：“不要忘记这样的电影。”它告诉90后、00后：“还有这样的电影。”同时也给了他们的父辈、祖辈走进电影院的理由。

　　如果这样的“闯入者”能再多一些，或许就能温和地改变电影行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