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日报 数字报纸


00020版:人文世界·钱塘江

命若千万根琴弦

  如果被问到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一千个人必然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在我看来,生命的意义首先在于做应做之事。对于万物苍生而言,都有应做之事,小鱼儿自在洄游低语,草木枯荣汲取天地之气,鹰隼大鹏翱翔九天,小鹿呦呦原上觅食,都是做着应做之事,行万物之序。可以想象,将鸟儿锁在金丝笼子里,将猛兽关在冰冷铁栏中,又怎能发挥这些生命的天性呢?对于动物和植物而言,自在地活着,做天性应做之事——觅食、成长、繁育、死亡,就是它们生命的意义,那么对于人类而言呢?显然,人类也有着应做之事。

  社会的发展、岁月的嬗递已经赋予了人类社会性意义,人类除了生物性的存在之外,更需要承担社会责任——学习、工作、发展、创造等等。北宋理学家张载的名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说的正是作为一名儒者的社会责任。对于儒者来说,做应做之事——正如那个时代的施粥、救济、开仓、收孤那样,将儒者的柔软之心寄托到布衣百姓身上,便是实现了儒者的社会责任。同样,对于商人来说,构造流通市场,建立交换体系,不拖薪欠资,不销劣售假,便是做了商人的应做之事。各行各业的人各尽其职,做应做之事,便是赋予了人类生命的意义。

  生命的意义应该通过发挥自身价值得以体现。大师星云曾经说过:“给人利用才有价值。”星云大师12岁于苏北出家,生活清贫艰苦,然而丛林参学十余载,他自愿为寺院煮饭行粥、挑水担柴,可谓任劳任怨。后来,为了弘扬文字佛法,他多次经受疟疾、烂疮等病痛折磨,但他仍强忍苦楚,誓为苍生弘法而甘愿牺牲小我。随着声名的远播,办学、讲经、化缘等众事随即而来,他也从不推辞,甘于为热心的信众谋福祉,甚至为了《人生月刊》的编排和撰写自贴稿费。他常常说:能够被人利用,恰恰说明了你是一个有价值的人。一个人的付出,并不是为了谋求回报,而是为了体现自身存在的价值。巴金说:“生命的意义在于付出,在于给予,而不是在于接受,也不是在于争取。”这恰恰符合马斯洛需求的最高层次,此时个人的荣辱已经转化为价值的实现。

  然而人生无常,天命有差。有时候不可控因素的叩访,譬如天灾人祸,比如意外事故,生命的走向会脱离预定的轨道,往往会让我们感到心灵无处安放。其实,生命的长度总是有限的,然而生命的宽度却是无限的,对生命宽度的无限拓展,就是生命意义的延伸。中国当代著名作家史铁生,21岁双腿瘫痪,后又罹患尿毒症,依靠透析来维持生命。尽管命运多舛,他却依然积聚并释放生命的能量,将生命看作是一种超越生死、超越荣辱、平静体悟的一个过程。他在《命若琴弦》中描绘了一对流浪的瞎子师徒,老瞎子告诉小瞎子:他的师父告诉他,只要弹断一千根琴弦,就可以得到一个重见光明的药方,可是经历了一生的磨难和痛楚,直到他真正弹断了一千根琴弦得到药方的时候,才发现那竟是一张白纸。瞬间,老瞎子如梦初醒,才明白自己奋斗一生,换来的不过是一付根本不存在的药方,因为人间苦痛没有解药,只有抱持坚定不移的信念才是生命中最坚韧的琴弦。然而,他并没有把这个终其一生悟出的人生哲理说出来,而是告诉小瞎子说,是自己记错了琴弦的数目,药方上写的是需要弹断一千二百根琴弦。于是,这个故事又在小瞎子身上重新演绎,代代相传,弹拨琴弦的数目也愈来愈多——永无止境。人的一生太过短暂,也许生命无痕,可是对信念的坚守,以及对摆脱厄运羁绊的渴望赋予了生命绚烂的春天。这,就是生命的意义,就是对生命过程的体悟和追寻,也是对生命中的磨砺保持达观与坚忍。

  爱尔兰作家埃德蒙·伯克说:“生命在闪耀中现出绚烂,在平凡中现出真实。”即使人的一生平凡、苦楚,无法按既定的轨道做应做之事,但仍可以拓展生命的宽度,在生命苦旅中实现人生价值。只要怀着信念拨响琴弦,每一个人都能弹奏出属于自己的生命乐章。


浙江日报 人文世界·钱塘江 00020 命若千万根琴弦 2015-04-17 3848901 2 2015年04月17日 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