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老年大学七旬教师的忧虑——
我走了,谁为老人讲课
记者 丁谨之 通讯员 李旭东
“我能想到最有意义的事,就是为你们讲故事,直到我老。”
宁波镇海区九龙湖镇长石村老年大学已经办了6年,现有听课学员120多名,可讲台上总是那张不变的面孔。他是75岁的洪卫祥,长石村老年大学唯一的老师,从学校开学的那天起,义务讲课已近6载。
他热爱讲台,喜欢看到学员们求知若渴的眼神。他也在等待中坚持,等待着那久久不至的接班人。
白发学生的课堂
关上麦克风按钮,洪卫祥终于得以片刻休息。连续一小时的讲课,对75岁高龄的他来说,是件很难坚持下来的体力活。
喝口热水润润嗓子,动手整理备课本的洪卫祥疲态尽显。“你该找个接班人了!”好友的提议又一次在他脑海闪过。
2009年,长石村为丰富老人的晚年生活,准备办一所老年大学。面对“万事俱备,只欠老师”的难题,主持这项工作的村干部兼老年协会负责人胡惠君,想起了赋闲在家的好友洪卫祥。
“老洪,你平时爱看书,就来做个老师吧!”洪卫祥正要答应,胡惠君又补了句:“这是义务的,没工资哟!”“冲你对我的这份信任,我去!”洪卫祥笑着答应。
2009年8月,老年大学正式开学,洪卫祥走马上任。村里准备了能容纳百人的会议室作课堂,还配备了投影仪、电视机。但人口约1100户的长石村,老年大学开班之初的学员却只有十几人。
老人爱听的故事
一家一户上门动员,一字一句琢磨教案。洪卫祥的这份坚持,一晃就近6年。偌大的教室,如今几乎满座。每周五早晨7时,他都准时出现在教室讲台前,从未失约。
“活到老,学到老,奉献到老。”是洪卫祥笔记本上的一句话。但如今,他却不得不服老。身体不适时,他不得不安排学员观看老年电视大学的节目。
胡惠君告诉记者,村里得知洪卫祥的身体状况后,曾另外请来一位老师与他搭班。但让那些拿惯了锄头的老人心甘情愿地走入课堂听课,并非易事。其中的秘诀,似乎只有洪卫祥才知晓。
“发下来的课本虽然好,但完全按它来上课,肯定不行。”洪卫祥发现,农村老人的文化水平不高,很多是文盲,教材中的一些内容并不适合在村级老年大学讲授。“离农村生活太远的知识,他们理解不了。”
吸引学员们的,还得数洪卫祥的看家本领:用宁波方言讲历史故事。家中一排排的文史藏书,是洪卫祥的“宝贝”。每次上课前,他都会精心备课。只要洪卫祥用宁波话绘声绘色地讲故事,台下爱拉家常的大伯大娘们便立刻鸦雀无声,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精彩的细节。
“找个老师不难,难的是要能抓住老人的心理,更难得是他那份投入!”胡惠君说。
后继无人的窘境
如今,课堂上的洪卫祥多了些“小动作”。现在讲授时,他会低头飞快地瞄一眼桌上的讲课提纲。洪卫祥坦言,近期的两次全麻手术后,记忆力已大不如前。但老年大学的学员数逐年增加,至今已有5个班级。让他带个徒弟,已是迫在眉睫。
“我试过,但很难。”每当提起这个话题,洪卫祥总是双眉紧锁。“要不怯场,有口才。”在农村,要搜罗出这样的人才确实不易。洪卫祥曾带过一个徒弟,性格开朗,能说会道。不料,急脾气的他竟因为课堂纪律不佳,跟学员大吵一架。
大学生村官有文化,却说不了宁波话;退休干部见识广,大多不愿上台。眼见洪卫祥的年纪慢慢大了,村干部也十分心急。在胡惠君眼里,接班人得有十足的积极性。“你别看村里的老年人文化程度不高,但老师尽心不尽心,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村里因经费不足,无力向授课教师发放工资,这份纯义务的工作更无人问津。
“教得时间长了,大家就像朋友,让我走我也舍不得。”尽管儿女们再三劝说,洪卫祥仍不愿走下讲台。他为病床前学员们的探望而感动,为学员们的一声问候而喜悦。
“一边找人,一边坚持吧。”老花镜在老人的鼻梁骨上,留下深深的红印。他关上老年大学教室的大门,伛偻着,静静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