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粉 竺莲君

　　昨天老家在嵊州的同事给我送来了几只青饺、几支雷笋，还有一把青葱。她递给我的时候说了一句：胡葱，你应该记得的。她知道我老家在新昌羽林街道，与嵊州毗邻，她觉得从小在乡间长大的人应该知道胡葱的。

　　很熟悉的名称！突然记起，那是小时候经常用来当下饭菜吃的野葱，跟马兰头、荠菜等一样，每到春暖花开，山前屋后，池塘边、田垄旁的草丛中，到处都有细细长长的胡葱一丛一丛地夹杂其中。

　　对于胡葱，我有很深很深的记忆。“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小时候往往在这样的季节里，放学后，当阳光还暖暖地留恋着田野的时候，我们几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们一回家就放下书包，挎上一个小竹篮奔到田边、地头找野菜去了，如马兰头、荠菜、胡葱、小竹笋等，凡是大人告诉过我们可以吃的东西，我们都挖都拔。我特喜欢拔小竹笋和胡葱，不用工具，直接用手能拔出来，不像马兰头，芥菜，要用剪刀剪。如果在杂草丛中找到一丛丛的胡葱，只要轻轻握住胡葱中部，就可以拔出来，有时候还牵连不断地一把一把地拔出来。特别是雨后一两天，因雨水的浸润，泥土比较松，拔起来更不费力，不多时，能拔满一小篮子，当然运气好的话，篮子里还有几支小竹笋。

　　细细长长的野生胡葱，大概有一尺来长，底下有一颗颗圆圆的白色葱跟头，拔出来的时候尽管还沾着泥土，但总掩饰不住那奶白的颜色。青绿的鳞茎，白色的葱跟头，看看就让人喜欢，但更让人喜欢和难忘的是记忆中胡葱的缕缕清香，曾经弥漫在小时候老家的灶头间，也弥漫在我在乡村长大的岁月里。

　　记忆里，胡葱很香很香，听大人说，胡葱多吃不好，上火，影响眼睛，《本草纲目》里也记载着“损目明”。可小时候大家的生活条件都不好，管不了这么多，这天然野生的胡葱当然不能任它白白浪费。听母亲现在说起，那时候新鲜胡葱多了，一时吃不完，还晒胡葱干，做法是把新鲜胡葱洗净，放上盐，用手用力搓压，腌一天，第二天就晾晒在竹筛里，一直到晒干，像晒笋干一样。长长一年里，要吃的时候，可以蒸蒸下饭，有条件的话，在蒸胡葱的时候，还可以在上面洒点菜油，或者等蒸熟时候拌点猪油，会更香！

　　印象里，记得最常见的吃法是把胡葱跟糟过肉的酒糟一起蒸着吃。春节过后，陶瓷罐里本来就不多的糟肉也早就吃完了，那沾有肉香的酒糟，兴许其中还夹有点肉末，所以是不轻易倒掉的。常见父母把新鲜的胡葱洗净，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的，碗底放一半酒糟，上面放一半切好的胡葱，刚好盖在酒糟上面，放饭锅里蒸。等到准备吃饭揭开锅盖的时候，整个灶头间立马飘满了独特的香气，既有胡葱香，又有酒糟香，母亲还会快速地用筷子把底下的酒糟翻过来跟胡葱搅拌，让酒糟和胡葱和在一起。这时我和姐姐在灶头间便会用鼻子使劲地贪婪地吸气，感觉吸一口空气里的清香，也会令我们陶醉；吃一筷粘着酒糟的胡葱，那味道，更好！

　　今晚，因为同事的这一把胡葱，尘封了这么多年的胡葱的记忆被打开了，突然有一种冲动，要给女儿也来炒一盘胡葱炒蛋，让她来尝尝她从来没吃过的胡葱。于是，一丝不苟地洗净胡葱，学父母，把胡葱切成一小段一小段，打上两个鸭蛋，仔细地认真地炒了一盘胡葱炒蛋。金黄的炒蛋夹杂着碧绿的胡葱，看看都觉得色香味俱全。吃饭的时候竭力跟女儿说这是妈妈小时候奢望的胡葱炒蛋，告诉她野生的胡葱有多香多绿，还有很多很多功效，告诉女儿跟我们平时买的葱还是有很多区别的。

　　满心期待地看着女儿，总希望她在品味我给她做的胡葱炒蛋时收获惊喜。女儿一开始的时候是有点兴奋激动，吃了一筷后连说好吃，很香，但连续吃了几筷后却说，“妈妈，我实在吃不下了。”我内心是多么地期待，期待着女儿能大口大口地吃完这盘温暖了我儿时岁月的胡葱炒蛋啊！

　　我望着女儿，女儿也望着我，也许女儿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妈妈对这么一盘胡葱炒蛋如此用心用情，而我知道，我应该让女儿明白：尽管现在我们的生活条件变好了，而那些在物质匮乏的年代里留给我们的胡葱香味，和留在我们这一代人心里的那些美好记忆，一如我们的父母给予子女的爱，会越久越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