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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20版:人文世界·钱塘江

桌山在云端

  知道开普敦有座神奇的“桌山”,素有世界第七大奇观之称,那是数十年前学生时代在一本地理杂志里读到的。那时候觉得很遥远,不料这次有机会到南非拍片,行程中写有要去往开普敦,自觉冥冥中似有特殊缘分。

  我们抵达开普敦维多利亚港湾旅店时恰逢日暮天黑,桌山虽然近在咫尺,但还是见不到踪影。次日清晨,海浪拍打着沙滩,将我这个枕着沙岸入眠的远方客人早早地唤醒。我靠在客房阳台的围栏上拍晨曦中的桌山。它被一层淡淡的薄雾笼罩着,远远看去,像一幅水彩画,其大致的轮廓,尤其是上头平整划一的形象隐约可鉴。此时,桌山刚刚醒来。

  大概是上午八点钟光景,我们一行六人驾车穿街过巷,盘旋到了桌山的半山腰。而登上桌山最便捷的方法,便是搭乘大型缆车。缆车缓缓上去,天近了,地矮了,心中不由得产生一种自然升腾、超越自我的感觉。缆车到了顶端,桌山山顶那断崖峭壁露出峥嵘,粗大的缆车钢索就悬扣在青褐色的岩石间,危乎高哉!我们步出缆车,顿时感觉到耳朵不听使唤了,说话也短了气力。

  我们从山顶边沿的缆车楼间出来,眼前展现的是空旷无比的场景——整座山仿佛被削去了山峰,平展得如同一张巨大的桌面,静静地横躺在天地之间。桌山不是由海底地壳运动上推形成的,它是经过亿万年强风和暴雨的侵蚀造成的。山峰上部砂岩层长期暴露,砂石慢慢被风化侵蚀,山峰就渐渐被削去,形成一张形同桌子模样的平顶山。整座山顶平面长1500多米,宽200多米,开阔无比。由此向西望去,可以看到湛蓝的大西洋;向南望去,可以远眺牛角形的好望角;向北望去,则是绵延起伏、漫无尽头的非洲大陆。桌山是一座典型的平顶山,是世界上最为著名的陆标。

  太阳渐渐升高了,一簇簇白云在山顶上飘游,头上不时地露出蔚蓝色的天空。人在山上走,物在云中游,仿佛是在太空遨游。山顶上看似平整,但走进腹地,仍然看到怪石林立,形状各异,有的像挺胸露肚的巨人,有的像翩翩起舞的仙女,有的像倚天宝剑,有的像葫芦娃娃…… 这些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浑然天成,意趣丛生。穿梭其中,有如置身一座天然神奇的石头博物馆。面对这些奇形怪状的冰川期造就的岩石,你会感觉到在和远古对话,幽思绵绵。桌山的山势如此之高,山上见不到任何水源,但植被却异乎茂密,而且种类繁多——听说多达1400余种,俨然是个天然的植物园。山上的鸟类也多得出奇,岩石间,小路旁,三五成群,四处悠转,不避游人;还有豚鼠、岩兔、蜥蜴之类的小动物经常出没,有的还蹲在岩石上任凭游人观赏、拍照。在这里,呼吸的声音都会觉得破坏周围的幽静;跟谁说句话,连空气都会嫌弃你。你还是在这儿悄悄地多呆一点时间吧!让自己的心,回归到最原始最纯粹的静默状态。

  晌午时分,太阳高照,云蒸雾散,桌山的胴体显露无遗。我们惊喜地发现,桌山靠近大西洋一侧还有两座小山,一座叫作狮头峰,另一座叫信号山;而大山的另一侧,则为更加险峻的魔鬼峰,气势磅礴,郁郁葱葱。它们就像桌山向左右两旁伸出的两只巨臂,将山脚下美丽的开普敦城紧紧地拥抱着,呵护着,创造着一个个美丽的传说。导游给我们介绍说,桌山地处大西洋和印度洋交汇处的特殊地理位置,是典型的地中海式气候。每年夏季(指10月到翌年3月,南半球的季节与北半球相反),裹挟着大量水蒸气的东南风长驱直入,到了这里突然被峻峭的桌山挡住后急速上升,在山顶冷空气的作用下,一下子凝结为翻卷升腾的云团,然后就像厚厚的丝绒桌布将桌山自半山腰开始紧紧地笼罩起来,闭云锁雾,大开大合,神奇莫测。像今天这样云开雾散的时光,极其少见;只有运气好的人才能碰到的呢!

  现在是一天中热度最高的狂欢时刻。来自五大洲不同地区、穿着各式各样不同服饰、有着各种各样不同肤色的游人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空地上围成一个人墙似的大圆圈。圈的正中央有一位戴黄色绅士帽、架黑色墨镜、穿白色夹克衫白色西裤的中年男子,他收放自如地弹着手中的吉他,身子像一只捞出水的白虾在那里一摇一摆地蹦跳,他的脚暗合着强弱分明的节奏在左右左右不停地跳动,嘴巴开开合合像是在领唱法语歌曲《感恩的心》。那浑厚的歌声,美妙的旋律,像一块巨石落到深潭激起的涟漪,呈360°状向周围荡漾开来;弹吉他男子又像一个无形的磁场深深地吸引着周围一大圈数百号人向磁心靠近,又向四周弹出。那人墙大圈儿或紧或松,周而复始;所有参与其中的演唱者都围绕着这位中年男子轻歌曼舞,人人会唱,个个善舞。那歌声非常嘹亮,旋律非常优美。游人不断地加入,人墙不断地加厚。后来者伴随着明快的节奏也在起劲地舞动着自己的身躯;他们与圈中的舞者融为一体,摇头摆尾,如痴如醉,疯狂到了极点…… 整座桌山,都被这种狂欢的热情燃烧了,其熊熊烈火直冲着蔚蓝的晴空。

  夕阳西下,铁铸般的桌山开始泛红,它又被一层淡红的雾霭团团围住,山顶那条如同被刀子切过似的山体直线,与天空合为一体,难怪人们称桌山为“上帝的餐桌”;太阳的余辉,将大西洋的海水染成一片红波,喧闹了一天的开普敦如同婴儿一般偎依在桌山脚下开始进入梦乡。山与海哺育了开普敦,也造就了这个港湾城市的现代与摩登。


浙江日报 人文世界·钱塘江 00020 桌山在云端 2015-01-09 浙江日报2015-01-0900014 2 2015年01月09日 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