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拭残碑览德辉
■包丹虹
去河南采风,掠胜郑州、开封、洛阳。没想行程安排的第一站竟是包公祠,这对于我这个同姓者来说,便有了不同寻常的旅游意义。寻根问底,认宗归祖,是人类天然的本能。
曾经在旅游景点,买过一纸本家姓氏溯源。史料出自大宋姓氏研究会,看上去比较靠谱。包姓的来源主要有三支:一支相传与原始部落首领伏羲有关。古时包和庖字通用,伏羲的族人在食物烹调上很先进,所以人们又称之为庖羲,或包羲。他的后代就有以包为姓,世代相传。一支源自春秋时楚国大夫包胥。因为其封地在申,又叫申包胥。相传吴国与楚国发生战争时,因申包胥从秦国求来了援兵,才使楚国得胜。由于他存国之功,后代便以包字为姓。还有一支出自鲍姓。据史书记载,丹阳包氏,本姓鲍,为避王莽之祸而南迁,并改鲍为包。
有考证说包拯属于丹阳一脉。上世纪八十年代,船王包玉刚在宁波天一阁的宗谱中查到先祖是包青天,他系包拯29代孙。这样派来,那么我们也同根相连了。原来,包姓系河南望族,由于中原战乱,当时人们纷纷南迁,分散在江浙、闽粤一带。包拯的后人则来到了宁波镇海......
人们认乡攀亲,在家族的谱系中寻寻觅觅,兴趣所至,往往并不是漫延的根须脉落图。人们最终的着眼点在于祖先曾经的事迹。而对大名鼎鼎的包青天,那刚正不阿、秉公断案的故事,妇孺皆知,我已无须赘言。自己在包公祠中,关注更多的是一些石碑。这上面镌刻的史述及痕迹,与那些附丽艺术色彩的戏剧相比,显然更为硬扎与朴实。
我在先贤的石拓画像前留影。边上的导游在解说包拯的庐山真面目。历史上的包大人是位个子不高的白面书生,与大家在京剧《铡美案》中所看到的那面黑如炭、额头有月牙的形象,迥然不同。那是百姓神化的结果。传说包拯是天上星宿下凡,可以“日断阳、夜断阴”,明察秋毫。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戏剧和影视作品把包公塑造成黑脸,其实也不无根据。包拯性刚直,不苟笑。如谚语所谓:包拯笑,黄河清。另外,也许是为了更好地体现其铁面无私的需要。在我看来,包公的黑脸既写真又写意。艺术形象的影响力量是强大的。即便知道先贤是儒雅的白面书生,但一提包青天,脑海里浮现的仍是执法如山的黑脸包公。
首次看到包公书法手迹。笔法端劲,翰墨间风流蕴藉。这是宋人对其的评价。我不由想起了一个有关清廉的细节。包拯曾任端州知州,那里出产的端砚甚为名贵,是朝廷的贡品。为此,历任端州的知州,往往加征数十倍的端砚,用以贿赂朝中权贵。而到包拯任上,他只按规定的上贡数额征收,绝不加重百姓负担。直至离开,喜欢书法的包拯,案头没有一块端砚。
“不持一砚而归”的故事,虽然微小,却已足见清官风貌之一斑了。
难能可贵的是,包拯不仅自身典范廉洁,还严肃家风。读着这震铄千古的家训:“后世子孙,仁宦有犯赃滥者,不得放归本家,亡死之后,不得葬大茔之中。不从吾志,非吾子孙。仰工刊石,鉴于堂屋东壁以诏后世。”顿感天地间浩然之气升腾。何等绝情,而又何等令人肃然起敬!包公的子孙不负所望,恪守家训,身体力行居官清廉的祖德,也深受世人的称赞。
历来,官风与家风总是相通的。面对包公祠高悬的明镜,现世为官的父母们,及那些身处仕门的纨袴子弟,如果到此一游,该会作如何感想呢?
印象深刻的还有那块开封府题名记碑。这上面刻的是北宋183任开封府尹,而包拯名字已有了深深的凹痕,且锃光发亮。这是来来往往的人们指指点点天长日久磨成的。就如同我,此刻也情不自禁伸手去按滑了一下。那种表达出于爱戴。
包公祠内香火旺盛,见有些香客在石阶上摊着耀眼的金纸,同行者好奇上去问究竟。香客神情凝重地回绝:你走你的路,别管我的事。
元代诗人王恽,在瞻仰开封府题名记碑后曾赋诗感怀:“拂拭残碑览德辉,千年包范见留题。惊乌绕匝中庭柏,犹畏霜威不敢栖。”如诗所言,想必求官者不会来拜正气凛然的包青天。看样子也是弱势群体,他们有冤情吗?情急之中诉求到包公门下,那是一种无奈。
法治轨道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途径。想当年,包公在开封府整肃吏治打击豪强的功效,远远大于其亲自审理案件。《宋史·包拯传》说他:“立朝刚毅,贵戚、宦官为之敛手,闻者皆惮之。童稚妇女亦知其名,呼曰‘包待制’”。
至今朝,已隔近千年,仍不断听到有百姓在遭遇不平时,捶胸顿足地期盼包公再世,这又说明了什么?
离开包公祠时,再次回眸大殿中蟒袍冠带、正襟端坐的先贤铜像,及他的出仕明志诗句: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心想,执法者如果都能如此把持从政为人的道德准则,晴空白日,我们的社会将是多么的正大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