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丁立

　　自今年年初以来美俄由于克里米亚归属问题出现严重争议。俄罗斯方面坚决支持克里米亚公投，并将这一地区纳入本国版图，这引起乌克兰、美国以及欧盟的强烈反对。美国、欧盟以及日本已对俄罗斯发起多轮制裁，俄罗斯在G8中的成员地位被暂停，奥巴马总统还把俄罗斯与埃博拉病毒与“伊斯兰国”并列，合称为“当今世界三大威胁”。

　　人们不禁要问：西方对俄罗斯的制裁能否奏效？俄罗斯会否改弦易辙、放手克里米亚？美俄会否摒弃前嫌、重归于好？

　　美国对俄罗斯的制裁是否必然有效，只要看看历史就可清楚。在过去二十多年中，美国出于各种原因分别制裁过俄罗斯、朝鲜、印度和巴基斯坦等，但都不怎么起作用。2008年，俄罗斯对格鲁吉亚动武，促使南奥塞梯和阿布哈兹独立，其行为当即受到小布什政府的制裁。一年后，即使俄罗斯并未改弦更张，但奥巴马总统上台后就另起炉灶，仍同俄罗斯“重启”关系，双边合作一度升温。这无疑给世界发出信息：美国“改朝换代”就可能带来外交政策的重大改变，俄罗斯则不必改变其相关政策也能改善与美国与西方的关系。

　　朝鲜的情形也差不多，尽管朝鲜因为核试而屡受制裁，但其无动于衷，坚持发展核武器，而美国对此无可奈何。至于印巴于1998年进行核试验而招致美国制裁，事隔几年不仅不了了之，相反美国还推动使印度获得核供应国集团的特别豁免，使其在不必限制核武计划的同时，即可获得上述组织的成员国同它开展民用核能合作。巴基斯坦则利用美国反恐的机遇，获得了美国给予的“非北约成员”的盟国地位。

　　如是观之，美国这次制裁俄罗斯的命运就不难看清。乌克兰不是美国盟国，美国与北约不会为了一个非盟国的主权问题与另一个有核武器国家摊牌。尤其是在奥巴马总统领导下，美国政府厌战、避战的倾向十分明显：美国在最近十年拒绝对疑似发展核武器的伊朗动武；奥巴马尽管划出了不准叙利亚政府使用化武的红线，但它在认定叙政府违反红线之后，仍然拒绝开战；在美军撤出伊拉克后，无论“伊斯兰国”如何快速崛起，美国政府仍然拒绝让其地面部队重返伊拉克；一旦美国参议院喊停，美军在对利比亚空袭两天后立即退出。再看看美国对俄罗斯在格鲁吉亚和乌克兰事件中的反应，人们只能得出美国无意以武力帮助乌克兰夺回克里米亚的判断，而俄罗斯更不可能吐出已经取得的克里米亚。

　　面对美国与欧盟在经济、金融、能源和军备等领域的制裁，俄罗斯固然受到损失，但欧盟国家也同样受到重大损失。欧盟以拒购俄罗斯油气为手段实施制裁，换来的只是自身在即将到来的冬天难挨寒冷，而俄罗斯仍可找到能源的替代出口市场。对于乌克兰而言，它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更为显著，只能被迫接受克里米亚已然“出走”的事实。

　　在乌克兰问题上，美俄应能走出僵局，而且双方改善关系的速度可能超出人们的期待。俄罗斯在乌克兰问题上的种种反应，目的只有一个：阻止欧盟与北约拉拢乌克兰。对于乌克兰，它目前非但没有实现加入欧盟的目标（作为正式成员），反已失去克里米亚，而且面临失去更多东部国土的可能，因此基辅已做出东部可以更多自治的允诺，试图以此维护主权完整。在这种情况下，乌克兰与俄罗斯达成妥协的可能增加，从而为美俄达成妥协创造了条件。近日美俄外长在法国长谈三小时，欧盟更是释放考虑取消对俄制裁的信息，反映了对立双方已开启止损模式。毕竟，美国需要俄罗斯支持其伊拉克和伊朗政策，欧盟则有俄欧能源合作的考虑，而俄罗斯已让乌克兰收获教训，它通过取得克里米亚并介入乌东事务，已让乌克兰有所清醒：不要与北约走得太近，不然还有更大损失。

　　（作者系复旦大学教授、国际问题研究院副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