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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6版:天下·看时事

英魂祭

——写在烈士纪念日之际

  新华社北京9月29日电

  新华社记者

  一回又一回,感天动地的英烈故事撞击着我们的心。那决绝神情,那柔肠铁骨,那慷慨悲歌,仿佛从岁月深处浮现,穿越时空,萦绕在我们周围。

  一批又一批,让人民获得幸福而自己归于沉寂,正是无数位英烈的心愿。然而,一个伟大的民族不能忘记。惟有张扬先烈风骨,才能挺起民族的精神躯干;惟有传承先烈遗志,才有国家更加光明的未来。

  我们对近代、现代、当代的无数英烈深深地鞠躬:你们的英名,将如你们为之献身的这片辽阔而深厚的土地一样——不朽。

  英烈之魂——

  一种凛然正气涤荡心灵

  深秋,和尚崮耸立在沂蒙山苍凉的群峰之间。

  73年前,有17名八路军战士在这里跳下悬崖。

  那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1941年11月底,八路军山东纵队一部被十倍于己的日伪军包围。

  副营长秦鹏飞把上衣一扒,大吼:“这里,就是咱们的死地!”他撂倒了十二三个鬼子,牺牲时胸口插着3把刺刀。

  时至今日,山下80岁的村民李玉忠还在感叹:“明知上去就是死,他们还往上冲啊,是拿血肉去堵枪眼呀。”

  这一仗歼敌300余人,而172名八路军,有164人壮烈殉国。包括最后集体跳崖的17名勇士。

  在近代以来中国历史上最黑暗的岁月里,一批又一批英烈挺身而出,对强敌而不惧,临死神而不屈。

  大义凛然,慷慨赴死,是所有英烈的共同抉择,而每位英烈又各有不同的壮烈。

  ——谭嗣同,是从容。

  1898年,这位戊戌变法领导人端坐家中,静待抓捕者上门。友人再三劝他出走,他坚定不移:“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

  ——邱少云,是坚忍。

  1952年,这位抗美援朝战士与战友一起潜伏在敌阵地前的草丛中,突然被敌人的侦察燃烧弹点着衣服,烈火从棉衣烧到头发,烧进皮肉。为了不暴露潜伏部队,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郭永怀,是忠诚。

  1968年,这位带着“两弹一星”重要研究数据的科学家遭遇飞机失事。唯一的幸存者回忆说,在飞机失去方向的刹那,有人高喊:“我的文件,我的文件!”

  人们找到烧焦的遗体时,他与警卫员仍紧紧抱在一起,怀中的绝密文件完好无损……

  他们的事迹,已定格为最为勇毅的中国形象。他们的精神,穿透历史,点燃后人的热血。

  英烈之心——

  一种执着信念成就大我

  人的一生,总有些选择刻骨铭心。

  追寻着英烈的足迹,我们试图透过尘封的历史走进他们的内心。

  1941年冬天,怀有8个月身孕的山东妇救会常委陈若克被日寇俘获。颠沛流离中,她早产了。

  日军断定这女人是个“人物”,一定掌握重要情报。于是,不仅折磨她,还折磨孩子。押送途中,他们把婴儿丢进一条马料袋子,挂在马上颠簸了一百多里。孩子被马草扎得拼命哭喊,但陈若克在敌人面前没掉一滴泪。

  审讯时,烧红的烙铁烫在背上、胸口、脸上,她绝不低头。

  诀别的时刻到了。刑场上,陈若克咬破手指,喂到女儿的嘴里:“孩子,你来到世上,没有吃妈妈一口奶。就要和妈妈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你就吸一口妈妈的血吧。”

  残忍的敌人在她和孩子身上一共捅了27刀,还割掉了她的头颅……

  也有柔肠百转的爱,也有难以割舍的情。

  从白山黑水到西南边陲,从雨花台到渣滓洞,从莽莽苍苍的罗霄山脉到沂蒙太行,一路走来,透过一块块斑驳的墓碑、一册册发黄的英烈名录,我们看到的不是冰冷的名字,而是一张张鲜活的笑脸,一个个充满血性、个性与人性的生命。

  朱杏南烈士,一个家财万贯的富家子弟,为革命卖光地产,卖掉妻子的首饰。被捕后,他对探监的妻子吐露心声:我是为了寻找光明而死。

  谢士炎烈士,著名“红色间谍”,抗战时曾因战功卓著闻名遐迩,官至国民党少将作战处长。但他厌恶打内战,厌恶结党营私、腐败透顶的反动政府,1947年秘密加入了中共。不久,被叛徒出卖。

  军统特务问他,为什么不要“高官厚禄”而为共产党办事?

  谢士炎淡然回答:“我选择我欣赏的党。”

  这就是烈士,一群有着寻常之躯却有非常之心的人。

  他们心中,有着超越个人私利和欢愉的大幸福——民族独立、国家富强、人民幸福。

  英烈之脉——

  一种精神基因传承不息

  中国空军“蓝天英雄纪念墙”。墙壁形如张开的两翼,镌刻空军自成立以来所有空勤烈士的姓名。

  “1993年”之下,我们看到了“刘刚”。

  那一年,在试飞歼-8B型飞机时,试飞员刘刚突遇发动机空中停车。已接近最大马赫的飞机瞬间失控,疯狂地抖动起来。

  人们无法找到刘刚的遗体。空空的骨灰盒里,妻子张淑芳含泪放进一架小小的飞机模型:“生为飞行,死为飞行,就让飞机给他做伴吧!”

  性格刚烈的小女儿刘冬元,曾经那样强烈地怨恨过父亲:“他为自己的理想事业抛弃了我们。国防建设没有他可以发展,但我们只有一个爸爸!”

  可是,当她穿上一身“空军蓝”,仰望天空,看到一架架战鹰呼啸驰骋的时候;当她拿起图纸和钢笔,演算一组组精密而完美的飞参数据的时候,她终于体会到一个优秀试飞员的荣誉、尊严与价值。

  她猛然发现,自己的血管里流淌着与父亲同样的激情!

  “爸爸,女儿为你骄傲!”时隔20年,刘冬元终于读懂了父亲。

  绵延的英雄血脉,又岂限于头顶的天空?

  历史的指针指向2003年,灾难突袭。那是一种前所未见的病毒——非典。

  广东省中医院二沙岛分院急诊科护士长叶欣,像全国医护人员一样,冲到了抗击疫情的第一线。

  每有危重病人送来,“危险,让我来”成了她的口头禅。她总是尽量包揽检查、抢救与护理,把其他护士挡在身后,甚至毫不留情地关在门外,减少他们受感染的几率。

  3月4日,连续奋战近两个月的叶欣出现发热症状,病毒侵入了她已严重透支的身体。

  病情日益加重,叶欣已不能说话,面对前来治疗的医生,她急切地示意护士递过纸笔,用颤抖的手艰难地写下:“不要靠近我,会传染……”

  这是她对亲友和同事最后的叮嘱。

  和平年代,不再有隆隆炮火、不再是杀声震天,但同样有血与火的考验,生与死的抉择。

  英雄,就在你我中间。

  英烈之碑——

  一种集体记忆指引未来

  对父亲的思念,贯穿女儿的一生。

  1942年4月20日,入缅作战的中国远征军取得仁安羌大捷,解救了英军第一师7000余人,但32岁的张琦牺牲了,时任新38师第113团副团长兼3营营长。

  万里之外的湖南祁阳,张琦的独女张锦兰,刚刚1岁,学说“爸爸”。在生死相隔的漫长时光中,她只能凭借别人的描述,来拼凑父亲的面容。

  1990年,48岁的张锦兰终于见到了父亲的照片——一张翻拍自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的泛黄的旧照:英武的戎装,结实的下巴,微微下抿的嘴角。

  攥着照片,她捂在胸口,跪倒痛哭。

  英烈已然远去,亲人却因爱而铭记。

  而对英烈的缅怀,更是中华民族的集体记忆。

  近代以来,在中国从黑暗走向光明的道路上,无数志士仁人舍生取义、杀身成仁。据不完全统计,载入名录的英烈就有2000多万。他们,以壮烈的牺牲,拯救着处于危亡的中国,并推动中华民族走向伟大复兴。

  中国人的血液中,始终奔涌着对英烈的崇敬。

  在上海、南京、广州、济南、长沙,当年英烈喋血的旧地,已变成繁华闹市。人们从都市生活走出,到烈士陵园去感受墓碑与坟茔之间的沉静,在肃穆中与英灵默默对话。

  我们所铭记的,不仅是英烈为今天的安宁幸福所作的贡献,更是他们为国为民所留下的精神财富——对这片土地的热爱与忠诚,超越生死的强健与昂扬。

  这样的豪迈,已成为民族的精神底蕴。每当记起,总成为激励我们前行的动力。

  9月30日——烈士纪念日的设立,正是以国家最高礼仪表达对英烈的铭记。

  在人民共和国首个烈士纪念日,让我们向近代以来为民族解放、国家富强、人民幸福而献身的无数英烈,致以深深的敬意:

  你们的牺牲,永垂不朽!

  (记者李柯勇、肖春飞、罗宇凡、张汨汨、李舒、王海鹰、蒋芳、王菲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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