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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7版:人文世界

安吉吴昌硕纪念馆新馆开馆

一代大师回望故乡

  百年缶翁,艺坛巨擎。在中国近现代艺术家的星空里,吴昌硕是格外明亮的一颗。

  吴昌硕170周年诞辰之际,在先生的故乡安吉,吴昌硕纪念馆新馆正式开馆。

  作为浙江省重点文化项目,这座纪念馆建筑面积5600平方米,总投资8500万元,馆藏文物资料3100余件,是目前国内资料最为齐全的吴昌硕艺术研究中心。

  走入这座艺术的宝库,一件件美轮美奂的作品让我们赞叹于大师诗、书、画、印“四艺合一”的巨匠通才。同时,透过图画和文字,我们也能感触到大师的生活轨迹和精神变迁。

情系故乡的游子

  在吴昌硕纪念馆新馆,指尖划过收录大师诗文全集的电子书,时光逆流向过去的光阴。

  在安吉鄣吴村,他的家乡,吴昌硕度过了有些平淡、日后回忆起来却倍感平静幸福的童年。

  安吉处于西苕溪流域的腹地,成年后的吴昌硕就是沿着西苕溪水走出被称为“黄浦江源头”的家乡,走向东西苕溪交会处的湖州,走向太湖流域的苏州,一路去到浦江之畔的上海。而当年,他的祖先则是溯西苕溪寻源而来。

  和很多现在的浙江人一样,鄣吴吴氏祖先也是在宋室南渡时来到此地的。1127年宋高宗赵构建炎年间,金兵南下,中原士人、百姓纷纷逃亡江南。当时江苏淮安名门大族吴瑾,为避兵略,冬携家人,跟随着南迁的人流,从原住地淮安经荆襄、五岭、八闽,转折南迁。秉性淡泊的吴瑾不喜繁华都会,其间经过钱塘时,被浙江秀异的山水所吸引,于是乘船溯苕水清澈的水流而上,曲折辗转寻觅,一直来到西苕溪源头的安吉南部的鱼池乡,就是后来的鄣吴村。吴瑾喜爱村庄处在深山中,风光清丽,风土淳厚,于是以此为家。这就是鄣吴吴氏迁浙定居之始,此后这一支迁浙吴氏便世居鄣吴。日后吴昌硕在编著《吴氏宗谱》、《吴氏列祖诸传》时追述了这段家族迁徙的历史。

  一场战乱后,吴昌硕在鄣吴村的古宅化为废墟。同治四年(1865),他随父移居县城,辟建“芜园”。在这里,吴昌硕经历了中秀才、父亲去世、娶妻施氏等人生大事;在这里,他勤勉学习、专心艺事、广交师友。“芜园”虽陋,却容下了吴昌硕一颗渴望安宁的心。以至于许多年后,仍念念不忘,留有回响,羁旅异乡的吴昌硕,即使在与乡友唱和的诗中,也不忘感怀,同时,挥之不去的乡情也凝于笔尖毫末。他的作品总是习惯性地落款“安吉吴昌硕”,而雪白的宣纸上多的是故乡的风物:

  客中常有八珍尝,哪及山家野笋香。寄罢筼筜独惆怅,何时归去看新篁。 ——题画诗《咏竹》

  及至晚年,故乡更增添了在吴昌硕心中的分量。故乡鄣吴村植被丰茂、竹海掩映,一日之中只有半日可见太阳,故有“半日村”之称,吴昌硕晚年曾刻“半日村”印,纪念家乡。在去世前不久,一个初冬的早晨,思乡的情感郁结于胸、不吐不快,一首诗便在刷刷点点中跃然纸上,而它也更像是吴昌硕对于故乡的一次郑重告别:

  加餐葱蒜兼鱼肉,举箸踌躇得吐吞。人颂寿翁宜饮食,自知泉路近晨昏。雨晴日覆寥天笠,门户虽抛半日邨。昨梦玉华山下坐,看人打稻饲鸡豚。 ——《昨梦》

文化交流的使者

  在吴昌硕纪念馆新馆内,不时可见中日文化交流的印迹。纪念馆内,“日下部东作德佩琴子墓碑”两行石鼓碑刻文字静静地陈列在玻璃橱窗内,吸引了众人目光,这是吴昌硕书写的日下部鸣鹤和其妻子碑文。“日下部鸣鹤吴昌硕结友百年铭志”几行碑文是后人对吴昌硕与日本艺术家之间友谊的褒赞。

  日下部鸣鹤是最早与吴昌硕接触的日本近代书道之父,是日本书画界鸣鹤流派的创始人,他是明治时代著名的书法家之一。

  “海上漫传诗圣名,云烟落纸愧无成。浮槎万里求遗榘,千古东吴有笔精。”日下部鸣鹤称赞昌硕先生作书下笔有神,笔走龙蛇,浑然天成。

  日下部鸣鹤与吴昌硕相识于苏州,归国后,二人书信往返不断,缶翁书画也随之远播日本。早在那时,吴昌硕就有了大量日本粉丝,在中国近现代艺术家中,也以吴昌硕先生在日本的影响力最大。

  1915年,日本长崎、大阪首次展出吴昌硕书画,并仿题西泠印社题襟馆造屋,并出版了《缶翁墨戏》。其年6月获赠日本雕塑家朝仓文夫创作的吴昌硕铜像,后由吴昌硕转赠西泠印社。

  时光荏苒,日本的吴昌硕热却延续至今。“日本书画家一百多年以来一直热衷于收藏吴昌硕作品,凡学书画者则必学吴昌硕。”全日本华人书法家协会主席刘洪友说。据考查,至今仍有几千件吴昌硕作品散落日本。

  刘洪友在日本待了近20年,为了传承中国书画文化,他在日本设立了中国书法学院,前后共计有3600名日本学生,学生学习篆书、汉印雕刻时主学吴昌硕。“吴昌硕是中日文化交流的一张名片,喜欢中国文化的日本人,无人不知吴昌硕”。

  今年4月份,为了纪念吴昌硕诞辰170周年,在日本国立东京都美术馆,展出了《吴昌硕以及家人吴民先书画艺术展》共计173幅作品。5天的展览共计18000人参观,日本国内14家媒体进行了报道。日本前首相海部俊树在艺术展的前言中写道,“吴昌硕在日本有不少徒子徒孙,给日本书画界带来重要影响。”

  “昌硕纪念馆新馆的建成,对研究昌硕文化、传播昌硕文化具有重要意义,有了这个载体,海内外爱好者多了一个全面了解昌硕文化的窗口。”吴昌硕纪念馆馆长王青云告诉记者,日本方面的吴昌硕研究学者、文化界人士将会来到安吉进行文化交流。

喜爱画像的大师

  吴昌硕究竟长什么模样?这个问题吴昌硕和他的朋友已经用画笔做出了回答。

  在吴昌硕纪念馆新馆,满墙的画作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自画或朋友代画的吴昌硕画像。

  一张《蕉荫纳凉图轴》中,是在亦师亦友的海派人物画大师任伯年眼里的吴昌硕:光秃秃的脑袋、肥胖慵懒的身体、挺起的大肚子,打着赤膊穿着拖鞋手执竹扇,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在任伯年看来,这是吴昌硕个性无拘无束坦荡荡的真实记录。

  而实际上,吴昌硕个头矮小,且没有胡须,所以才有了他刻的两方印,“无须道人”和“无须吴”,甚至还有人说,吴昌硕看起来就像个小老太太,那为什么会是画中的“胖子”形象?

  任伯年一生画过很多吴昌硕的肖像,画这幅画时,他和吴昌硕都40多岁,意气风发。他刻意地把吴昌硕画成了“胖子”,是因为过去读书人的理想就是做官,吴昌硕也不例外,他满心抱负,一心想要走仕途,任伯年画的就是这时的吴昌硕,脸型颇有“官样”。只是后来,在经过了 “一月安东令”(吴昌硕曾在江苏安东做过一个月的县令)之后,吴昌硕看清世事,远离官场,从此全身心投入到艺术创作中。

  对于吴昌硕“一月安东令”的经历,任伯年专门为其做了一副《寒酸尉像》,也展于纪念馆中。其时吴昌硕已四十五岁。任伯年选取最能体现人物精神世界的外貌特征——没有顶戴的红缨帽,身穿葵黄色长袍,外罩乌纱马褂,马蹄袖交拱胸前。淡笔草草勾写面部,略加皴擦,神采毕现。这件传世名画,形象地刻画了有学识有才华的文人在那个时代的真实境遇,有讽刺,有同情,也有揭露。题款“寒酸尉像轴”,个中寓意耐人寻味。

  除了别人为自己所画身像,吴昌硕还乐于自画像。《寒酸尉像》的不远处,一副吴昌硕80岁时的自画像格外引人注目,他在画中的题跋上说,这张画是他一次梦醒之后所作的。画面中一个盘着小发髻、道士模样的小老头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显得平静、安详,甚至有点“萌萌的”。如美术评论家所言,这幅画是吴昌硕当时内心的真实写照,折射出晚年身处繁华上海滩的他,渴盼超脱物外的心境。其时,他早已享誉沪上,名动海内外,但他却总说自己不过是“识字仅鼎彝瓴甓,一耕夫来自田间”,把自己比作了一个来自田间的老农。

  透过纪念馆的展墙和电子书上的吴昌硕画像,可以看到一代大师的诸般形象。无论是《芜青亭长像》里的思乡游子,还是《饥看天图》里的窘迫丈夫,又或是花甲自画像的淡然处世,一幅幅画像真实地勾勒出这位艺坛巨擎各个人生阶段的生活轨迹和精神状态。


浙江日报 人文世界 00017 一代大师回望故乡 2014-09-26 3621200 2 2014年09月26日 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