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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8版:人文世界·阅读会

《看不见的森林》——

一平方米中的大千世界

  特约编写 潘 城

  商务印书馆推出“自然文库”系列图书,先期出版的作品中就有2013年普利策奖决选作品《看不见的森林》。这是一本森林观测笔记,在这本书里,美国南方大学生物系教授、主任、美国南部大学联盟环保研究员、生物学家戴维选择只有一个直径一米的圆形区域,位置在田纳西州的一片老龄树林中,他满怀敬意地称这块小地方为“坛城”。以一年的时间为主线,在每次的观测中,为我们揭开藏在森林约一平方米地域里的秘密。从1月1日写到了12月31日。作者在“坛城”观察并感受到鲜活的雪花、苔藓、獐耳细辛、蜗牛、飞蛾、鸟、毒蛾毛虫、蚂蚁、蛞蝓等等,以生动的文笔和深刻的博物学、生态学、进化论的见解,阐述了生命的惊人多样性、精致性,特别强调了大自然中各物种之间的普遍共性关系。让我们看到了丰富万变的大千世界。

  作者的用意

  作者为何要在一平方米的森林中完成长达一年的无微不至的观察与记录?他在书中提到:“当代博物学家时常哀叹当代文化与自然界日益疏远。我认同这种抱怨,至少是部分认同。列举出20个企业商标和20种本地物种,让一年级学生来逐一辨认,他们总能指出大多数商标的名称,却几乎说不出任何物种的名字。对置身于现代文化中的大部分人来说,情况同样如此。”

  科学有时让我们离自然越来越远。“众多中间人和精巧的物质发明,使真正的现代人同土地分离开来了。他与土地没有任何有机联系……让他去土地上消遣一天,要是这个地方不是高尔夫球场,也不是‘风景区’,他会觉得无聊透顶。”看起来,杰出的博物学家始终感觉到,他们的文化岌岌可危,随时可能失去同土地的最后一丝维系。

  书的每一章都以一次简单的观察结果作为开头,比如藏在落叶层里的火蜥蜴,春天里野花的初次绽放。通过这些观察,戴维织就了一个生物生态网,向人们解释了把最小的微生物和最大的哺乳动物联系起来的科学观点,并描述了延续数千年甚至数百万年的生态系统。戴维每天都会在这片森林里漫步,梳理出各种以大自然为家的动植物间复杂而又微妙的关系,因此每一次寻访对于他来说,都象征着一个自然故事的缩影。本书优美的语言使读者把阅读过程看作一次寻找大自然奥秘的盛大旅行,而作者则像导游,带领大家探索存在于我们脚下或者藏在我们后院里的奇妙世界。通过这部书,作者希望我们能够真正的贴近自然。

  博物学独白

  《看不见的森林》是一部最新的博物学独白,这种独白类似于窃窃私语,是人类与森林、大地的如同情侣版的耳鬓厮磨。

  《看不见的森林》从内容上来说,它是一位美国生物学教授开授的生态学课程,也是一部翔实的物候观测笔记;从形式上来说,它更像一部科教纪录片,由一帧帧流动的、色彩鲜艳的画面构成;而从文学的角度来说,它是丛林版的《所罗门的指环》,也是写给成年人看的《少年哥伦布》。尽管哈斯凯尔像以往的博物学家一样,选择了一个相对“远离人类文明”的场所,即美国田纳西州一片老龄林中的方寸之地,但是他也告诉我们,在现代文明的进程中,能找到这么一块安详宁静的“圣地”固然是幸事,如若不然,也不妨碍博物学观察。

  人类思维的内在属性,本身就是伟大的博物学教师。我们正是从中学到,“大自然”不是一个孤立的处所。我们也是动物,是一类具有丰富生态学背景和演化语境的灵长类动物。只要我们集中注意力,我们就随时能观看身体内部的这只动物:我们对水果、肉食、糖和盐具有强烈的兴趣;我们热衷于社会等级制、宗族和网络;我们迷恋人类的皮肤、毛发和身体轮廓之美;我们还具有永无休止的好奇心和进取之心。我们中间每个人,体内都驻扎着一座层层叠叠的坛城,其复杂性与深度,毫不逊色于一片过熟林,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观望自身,与观望世界并不冲突。通过观察森林,我更清楚地看到了自己。

  我们通过观察自身所发现的,近似于在周围世界中的发现。给生命群落中其他的部分命名,并试图去理解它们,欣赏它们,这种欲求是人性中的一部分。静静地观察富有生机的坛城,为我们重新发现和发展这种天性提供了一条途径。

  自然的魅力

  如何为《看不见的森林》一书归类并非易事,显然,我们首先会认定其为科学著作,因为它以科学的精神考察自然。而其中的情感又是极其文学化的,包括本书的结构、语言。每一次的观察与记录都以一篇精巧细腻的美文来完成。作者教给大家观察自然的方法,其实正是文学的:首先,抛开任何期望;第二是借鉴冥想训练的办法,不断地让思维的注意力回到当下这一刻。

  通过科学的精神,文学的方式,《看不见的森林》更有一颗哲学的心灵。“科学的圣地不在别处,就在眼前和足下”,本书的这一基本观点则出于作者对东方哲学的热爱,“反求诸己”,以静观和冥思的方式来取代对外扩张的、掠夺式的发现之旅。正是借助这种帮助,作者对森林中这座坛城进行了探索。事实上,无论是位于美国田纳西州老龄林中的方圆之地,还是梭罗的瓦尔登湖、约翰·缪尔的约塞米蒂峡谷、吉尔伯特·怀特的塞尔彭,乃至花园、市区的树木、天空、田野、幼龄林,还有城郊成群的麻雀,无一不是“坛城”。近距离观看它们,正如观看一片古老的丛林一样卓有成效。

  “原生态的自然”只是一种理想。完全不受人类干扰的“圣地”并不存在。人类自以为会主宰自然的进程和命运,也是一种自大和傲慢的表现:人类或许高估了自己的力量。对人类来说,自然既不是慈爱的“母亲”,也不是脆弱的、亟需人类保护的婴儿。自然像岩石一样冷峻,在宏大的地质时间中依照自身的演化规律安然前行;它又像花朵一样稍纵即逝,在博物学家欣喜的目光中焕发出艳丽的光芒。人类在自然界中不过是一粒尘埃。人类之所以能认识自然,是因为“一粒沙中也能看到世界”。中国哲学家王阳明说:“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当博物学家开始采取内省的方式来体察自然时,自然界更多地成了人类精神活动的外化,而不是与人类社会截然分离的被观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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