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新是中国的新引擎
——本报记者访世界银行首席经济学家巴苏
本报天津9月11日电
本报特派记者 肖国强
对考什克·巴苏先生的采访,是在一遍遍地见缝插针、挤牙膏式的攀谈中完成的。
作为2014世界经济论坛新领军者年会(夏季达沃斯论坛)最重量级的嘉宾之一,从今天上午9时赶到天津梅江会展中心会场起,他就开始了“连轴转”——
先是参加一个多小时的“全球化:亚洲的商业环境”分论坛,然后是论坛组委会安排好的BBC、CCTV以及家乡媒体的专访。简短的午餐用完后,是参加半个多小时的“洞察力,新观念”分论坛对话会。下午2时会议一结束,他又要直奔机场离开天津……
谈中国经济——
7%仍然很好
巴苏是印度人。问题很自然地从中国、印度等新兴经济体的整体表现开始。
对于中国的经济增长,巴苏肯定有加:“我们对中国的(经济增长)预期是7.6%,相比中国过去的增长奇迹,这确实有所下降,明年可能会再减少一点,到7.4%左右。在接下来的三四年,我们预计可能会慢慢滑到7%,但是这对于一个经济体尤其是在过去有着惊人表现的经济体来说,仍然是很好的。我们唯一的担心是,从10%到7%的过渡能否平稳,少些波动。所以对于中国来说,7%仍是不错的表现,我希望在这个过程中中国能够在政策制定等方面更加小心,减少因此带来的经济波动。”
而印度,在很长时间中都是低增长的经济体,“直到1990年,大家还曾经开玩笑说,印度的增长率之低实在惊人。”巴苏笑着说,但1991年到1993年,进行了改革开放之后,印度经济从1994年后起飞了,2005年以来印度也保持了9%的年均增长率。“同样,过去五到十年中,我们也看到非洲取得了很多增长,如果把增长做一个分解,非洲的很多增长是亚洲带动的,特别是中国带动的非洲的增长。”
所有国家的经济2008年、2009年以来都普遍减速了,为什么世界对中国、印度这些新兴经济体的经济减速如此关心?“今天全球的形势,有很多的坏消息,战争、纷争,就像恐怖电影一样。在这样动荡不安的全球环境当中,全世界都寄予了厚望,特别是对亚洲的希望更高。”巴苏说,“一年前我接受印度一家电视台采访,有人问印度增长率如果降到5%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5%就被认为是低增长,这样的标准在15年前让人无法想象。”
尽管如此,巴苏还是对中国提出了善意的忠告——“亚洲最早的起飞是以日本、新加坡和中国等国家引领的,属于教科书式的增长,也就是投资和储蓄。但到了今天,我认为下一个增长的引擎必须是研发、创新。尤其是有一个层面的创新需要进一步去改善、去提高,那就是基础科学。”巴苏说,在过去30多年,亚洲的增长包括中国在内令人惊叹,但是要维持长期、可持续的增长,基础科学研究方面还需要大幅度改进,不能光是唯利是图地发展经济。
谈中印合作——
两国有很多共同利益
谈到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即将对印度展开的国事访问,巴苏表示,中国和印度都是亚洲乃至世界上重要的经济力量,两国有很多共同利益。“中国的投资对全球的影响很大,甚至在印度也是最大的贸易伙伴,所以我们都关注中国。我相信,习近平主席访问印度将是很受欢迎的,希望这次访问能给两国带来更多活力,政治会谈和经济合作也能取得更多成果。”
巴苏认为,亚洲地区作为世界经济的一片绿洲,作为一个世界经济增长动力的来源,亚洲各个国家之间必须要进行更多合作,不管是在哪些国家之间,都应该有更多的双边、多边亚洲内部的合作,这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今年7月,习近平主席在出席金砖国家领导人峰会时,与巴西、俄罗斯、印度和南非等国元首共同宣布,成立金砖银行。并确定,金砖银行初始核定资本是1000亿美元,总部设在上海,行长在金砖国家中轮流产生,首任行长将由印度提名。
金砖银行对世界银行会是挑战吗?“我不认为这是个挑战,而是一个很重要的想法,我们很欢迎。”巴苏说,1945年到1946年世界银行建立的时候,它在全球金融领域确实占据了重要位置。但从那时到现在,全球金融体系越来越庞大,但世界银行这类机构却增长不多,所以还有相当大的空间,金砖银行要做的就是填补这些空间。
“并且,在金砖国家里有很多有着结构性需求的国家,例如印度,还有持有巨大外汇的国家,例如中国就是世界最大的外汇持有国。所以,一个国家出现需求,可以在其中找到另一个能满足这种需求的国家来匹配,我不认为这是个挑战。如果推广到更多发展中国家还能让他们的经济更具活力,这样,世界银行也能做得更好。”
谈自身工作——
曾不适应想“辞官”
出生于印度加尔各答的巴苏,有着让人称奇的职业生涯。早年外出求学,拿到伦敦经济学院博士学位后,他一直都在做经济学和社会学方面的研究,并曾担任康奈尔大学经济学教授、经济系主任,成为世界知名的经济学家、社会学家。
但在做了30年研究之后,他的人生突然转了一个弯。2009年,他接受邀请成为印度政府的首席经济顾问,从一个学者变成一个政府官员。
“这真是个非常巨大的变化,可以说是一个巨大的转折吧。”巴苏说,“在2009年夏天的时候,印度政府邀请我做经济顾问,那时候我在新德里,总理办公室给我打来一个电话,问我是不是愿意成为印度的首席经济顾问,在此之前没有任何暗示。我和总理沟通了30分钟,我担心我到底是不是能够胜任。我思考了很长时间,第二天还是乘飞机回到了康奈尔大学。”
四个月之后,巴苏离开康奈尔大学,回到印度接受了新的职务。但在前两三个月当中,他甚至还决定最好是回去做大学的教授,但是最后他还是说服了自己。说服的理由也很好玩——“在前三个月当中,我经常会对自己说,我就像一个人类学家,到了财政部这个小岛上生活一年的话,成为岛上的居民,那也很好。”
担任经济顾问之后,巴苏的生活方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前30年当中,我都是思考的研究者。但在过去的四年当中,我就是采取行动,没有任何时间进行思考。”巴苏笑着说,“加入印度政府几周之后,财政部长就给了我一个问题,在期货市场上是否允许长期的交易?我立刻和康奈尔大学的同事进行联系,他们给了我很多的信息。过去我需要3到4个月的时间才能够总结完,但现在我只能用两天的时间把这些建议总结出来,然后交给财长。后来我也慢慢适应了印度政府的节奏,也非常享受这个过程,因为我知道我们的行动会最终影响到整个印度经济。”
2012年10月1日,当巴苏正式接替著名经济学家、北京大学教授林毅夫,担任世界银行首席经济学家、高级副行长时,他要面对、要影响的,不再只是自己的祖国,而是全世界。
而此时的他,早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