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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20版:人文世界·钱塘江

说“仙”

  说起“仙”,其飘飘然遗世独立的形象已然浮现于眼前。彭祖仙家“寿七百六十七”,于临风修篁处羽化成仙,庇佑一方水土子民。陈抟老祖“性如麋鹿,迹若萍蓬,飘若从风之云,泛如无缆之舸”,坐倚武当南松,睡枕华山云海。仙家抚琴低语,行云流水静聆天籁;仙家驾鹤西去,拂尘挥离沧桑浮华。仙人逍遥自在、长生不老,无不令古人艳羡,于是便有始皇传徐福率童男童女东渡蓬莱,以求长生不死之药;淮南王刘安召方士三千北山结庐炼丹,以求永生不老。

  可惜修仙得道,不过是众生的黄粱一梦。于我辈而言,“得道”更近于“修仙”。老子念兹在兹的“道”,即所谓“见素抱朴、绝学无忧、少欲寡私”。也就是说,众生不必缘求仙体不老,却可顺求自然法则,保持淡然心境。我曾幻想过一袭白衣,手抚七弦古琴,对歌山风松涛;也曾想过沐浴焚香,指泻一曲广陵,摇曳竹影翩翩。如此,便可忘却都市繁华,构筑心中佳境,泅渡心海之滨。但转念一想,若囿于这理想化的人生程式,岂非又落入俗世窠臼?真正的“得道成仙”,莫过于保持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高尚德行的景仰,从而淘涤一身铜臭,蠲免俗世烦忧,提升自我境界。在现实生活中,“道”的洞天福地其实无所不在,就在每个人的心里。俗世之人汲汲营营,奔波忙碌,找不到内心深处的“道”,往往陷入官场商场勾心斗角,丧失自我;若能将仙家之“道”开启,循求物我两忘之境,便可蜕去俗事烦扰,回归淡定的心态。即便不与闲云野鹤为伴,在内心深处也可找到一处僻静之地,这便是真正的得了“仙道”的精髓。

  在我看来,“仙”本身也不是一种禁锢,并非非得离开俗世而陷入幻境之中。开启仙家之门,需要的并不是如“玉皇大帝”般束身深宫云殿,沉溺于幻想和虚无,而是“内圣外王”,将宁静淡泊作为内心的准则,指导自己的为人处事。正如王阳明所言:“不离日用常行内,直造先天未画前”。多少古代帝王之所以未能“得道成仙”,正是因为沉溺于宫闱秘术、炼丹修仙,走火入魔而不能自拔。对你我普通百姓而言,若沉溺于某种执念或者贪欲,反而容易与“仙道”渐行渐远;莫如凡事多加自制,以仙家的淡然随性,化解执念与贪欲。

  仙家浮游太虚,亦求在无为而有为间泽被苍生。据传,东晋金华兰溪羊倌黄初平,少时被仙师引入金华山石洞内修炼,修得叱石成羊法术,后匡世济民,除妖祛邪,惩恶扬善,成为民众喜爱的“黄大仙”。那“黄大仙”原本不过是一介凡人布衣,之所以被世人奉之为“仙”,盖因其不谋“私羊”,而是一门心思地当起了百姓的“保护神”。这样的人不“得道成仙”,还能有谁?

  以道为本,包容万象,乃是仙家的襟怀。所谓“仙”,更多代表的是一种兼容并包的洒脱心态。修成“仙身”的鬼谷子,正是以仙家的襟怀包容了各种思想流派,不仅有兵家的孙膑、庞涓,纵横家的苏秦、张仪,更有法家的李斯、商鞅,兼容并包带来的是文化的交融和思想的传播。所谓的“仙”,成了鬼谷子流动的灵魂,他仿佛立于云端,俯瞰百川汇聚、万木成林。我们的人民公仆不是仙家,应当有比仙家更广阔的胸襟和气度。人民公仆与人民是相濡以沫的鱼水关系,更应当以民为本,看得见民瘼,听得进民声,容得下民怨,解得了民难,习惯于在人民的监督下行使权力。而对于欺民害民、败坏纲纪的人和事,却要像黄大仙容不得妖孽那般,必欲除之而后快。

  唐代诗人卢照邻在《长安古意》中吟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昔时金阶白玉堂,即今惟见青松在”“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这堪称是人生的一种大境界。今天,我们之所以呼唤“仙家”的情怀,是因为我们看到种种贪念和诱惑如毒雾般在社会上弥散。正如此,我们犹需借得“仙家”清净无为的风骨和遗世独立的品格,在俗世的流变中寻找平衡和支点,不致迷失自我、乱了心性。若公仆们能惟见“青松在”而苦读“一床书”,培植道德情操;不恋“白玉堂”而甘栖“扬子居”,彰显人间正气,必能给久旱的心灵以霈泽,予积霜的人心以暖意。当如是,又何须“羡仙”呢?


浙江日报 人文世界·钱塘江 00020 说“仙” 2014-07-18 3450485 2 2014年07月18日 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