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田还要种,插秧的活不能忘。浦江塘里—
村长喊你回家种田
本报记者 徐贤飞
县委报道组 杨远航
早晨7时,我们赶到塘里村时,它早早地醒了。久违的太阳,朦朦胧胧地挂在天际。田里,拖拉机在翻田轰鸣,燕子低垂盘旋,寻找着躲在泥土里的虫子。
白马镇塘里村,是浦江县最东北的山村,165户人家,共521人,比邻诸暨,村东浦阳江由此出境,分塘里、寿家、上宣三个自然村。平坦的土地,便利的交通,多个姓氏在此绵延。
按照轮作的要求,以塘里到寿家的机耕路为界,今年东边165亩田轮作早稻,早已郁郁葱葱;西边237亩水田,水面如镜,准备种植单季稻。
老爸一声喊,儿子儿媳齐上阵
邵安灯已弯着腰趴在田里了。老爸邵锡荣刚为他插了一畦秧苗间距的样,他趴在田里,依样“画葫芦”。
邵锡荣早晨5点半就起床,几畦秧苗已经拔好。63岁的他,是村里的支委兼会计,担任这一职已有21年。儿子邵安灯就在邻近郑宅镇,与朋友合伙办一家复合布加工厂。
村长周新龙的号召,被老邵第一时间传达给邵安灯。父子话不多,但心意相通。头一天,儿子就安排好工厂的活儿;次日一早,早早来到田畈中。
蓝色的条纹衬衫,奶白色的七分裤,“本田”牌车子就停在机耕路上。邵安灯“派头”十足,与老爸一只裤腿长、一只裤腿短,汲着拖鞋的“邋遢”样儿截然不同。
但农家子弟口耳相传的精髓,小邵并没忘。“我老爸常说,农民不能荒田。”他手腕上的名牌手表,早已解开丢在车上,手机装入裤兜里,七分裤的裤腿挽上一环,就下田了。他说,父亲身体极好,3亩的单季稻,能够独立完成。“要我来,估计是给别的人家做示范。我爸几十年的老党员了,处处不忘要带头。”小邵笑着说。
塘里人重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白马镇服装产业风靡一时。塘里村也“发达”过,家家户户开工厂,日赚斗金。收入好了,父母再也舍不得自家儿女脸朝黄土背朝天了。邵安灯自13岁母亲教会他插秧后,随着家里收入好转,再也没下过田。21岁时,他从父亲手里接过办在镇里的绣花店,自己当老板。
左手托着一把秧苗,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中指捏过一根秧苗,然后用食指、中指轻轻按入水田中。站在田里,看着父亲插了会儿,邵安灯就说他知道怎么插了。“我妈妈教过我的,记住这两个指头按下去就行了。这么多年了,只是忘记了,记起来就会。”
8时过后,田畈里慢慢地热闹起来了。老支书张荣华的两个儿媳骑着一辆电瓶车,也到了田畈中。她俩是塘里村公认的“最富的老板娘”。
她们的到来,掀起田畈的一个小高潮。隔着水田,大家高呼着,夸老支书福气好,儿媳妇懂事听话,把老支书逗得乐哈哈的。陈芳芳、祝芳芳,这两位同名的妯娌拔秧、插秧都是把好手,动作敏捷。
“家里生意很忙,可不来又不行。公公、婆婆都75岁了,就是不愿放弃这一亩水田。包给人家种也不行,不种更不行,我们总不能让他们俩自己干吧!”41岁的祝芳芳说得很实在。
村长一声喊,种田诱惑传千里
田畈里,因为年轻人的加入,活泼了起来。
站在田埂上,60岁的村长周新龙倒有点落寞了。儿子远在北京,本来说好今天回家的女儿,又因昨晚吃坏了肚子,来不了了。作为村长,天天喊着大家回家种田,最后自己子女却没能回来,令他有点尴尬。
邵锡荣安慰他,反正他家的秧苗还未长好,过段时间女儿会回来的。至于儿子嘛,远在北京,要他回来就强求了。
说来,村长当年也是响当当的人物。48岁回村当村主任前,已在义乌打下一片江山,光是义乌商贸城的摊位就有7个,还有一个服装厂。决定回村、服务乡亲时,他把服装厂给了女儿。后来,儿子念书、成家、创业,他都以摊位做支持,如今儿女们的事业风生水起,令他很欣慰。
塘里村重商,就是由周新龙、邵锡荣这辈人而起的。然而,就在十多年间,这些塘里村历史上首批商人都陆续回乡。种田,成了他们共同的选择。
“你不知道,当时太触目惊心了。如果我们这辈人不担起这个责任来,上愧对祖先,下愧对子孙。”周新龙回忆说,村子发展服装产业后,陆陆续续有人抛荒。到2005年时,几百亩的良田,只有稀稀拉拉种了几十亩。其他田里,野草成堆,有些田块居然长出直径近10厘米的树。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村两委心中形成。他们准备采用新型合作模式,以村集体的名义成立粮食专业合作社,让农民只交一点点钱,由合作社帮助农民种粮。2009年,塘里粮食专业合作社成立。从此,村里再无抛荒田。2012年,塘里村早稻亩产达500多公斤,销售早稻稻谷78吨,此项收入就达25万元。
如今,合作社里添置了3台拖拉机、一台收割机,还有一个大米加工厂。68岁的寿国良是合作社的负责人。邵锡荣兼任合作社会计。合作社长年聘用7位60岁以上的农民,担任灌溉、治虫等日常田间管理工作。为鼓励大家种粮,合作社向农户每亩收取的管理费用极低。这几年一直是早稻50元一亩、单季稻100元一亩;今年才涨到早稻100元、单季稻150元。商人出身的几个人,巧妙利用国家的各项补贴政策,居然做到不亏钱。
寿国良介绍,100元的早稻管理费,包括了种子、机插、施肥等服务。也就是说,农户交100元钱,就等着拿着袋子来收稻谷了。单季稻因为不能机插,就需要喊子女回来帮忙。这也是他们几个今年的新主意:村长喊你回家种田。
从5月下旬开始,周新龙用各种方式在呼喊。村口碰到的年轻人,就念叨两声;隔着千里的,打个电话问问。能回来就回来;不能回来的,给父母打个电话,听听安排也好。
其实,塘里村这些年早有传统,稻谷成熟收割时,子女体谅父母体力不足,都会回来背谷子。“我这村长这回天天喊着他们回来插秧,并不是没有他们,今年秧就插不下去,而是给孩子们的脑子里种下种子:父母会老的,家里的田还要种,插秧的活儿不能忘。”周新龙说。
村长天天喊着,邵安灯他们已经行动了。至于他们行动的示范意义,因暴雨突袭,未能彰显。但愿天晴时,塘里村的田畈里有更多年轻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