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毅刚

　　近日特斯拉宣布开放全部专利，在行业内引起了一次颇大震动。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对于特斯拉当家人——号称现实版钢铁侠的马斯克来说，就算他常干些石破天惊、惊世骇俗的事，但也不会不知道知识产权对于一家创新型企业的价值。私自揣度，特斯拉之所以走这一招险棋，自有其独到的商业逻辑，比如用开放带来市场标准的统一，进而在更广范围推销其产品。当然，特斯拉的这一战略举动能否成功尚待观察，更引发思考的是，特斯拉免费全面开放专利的背后，其实给当今世界尤其是转型发展中的中国发出了一个不得不引起重视的信号——创新发展的规则和逻辑变了。

　　众所周知，创新发展通过技术改进或颠覆的应用，能给经济带来更高的效率，推动产业的升级转型。但创新尤其是技术创新投入既可能带来高收益，也常是高投入、高风险的。比如一味新药研发出来要十年才能进入临床；一项技术要经过长期投入研发，才能逐步进入商用。让许多创新者更沮丧的是，巨大的前期投入、艰苦的秘而不宣的研发和漫长的焦虑等待以及不断变化的市场形势，创新始作俑者往往其无后，成果可能会被跟随者“搭便车”，投入也不一定带来收益，一有不慎，不仅前期投入会“打水漂”，还可能给自己挖掘了“坟墓”。像有130多年历史的柯达公司，就是被自己发明的数码照相机无情“颠覆”，把自己送进了博物馆。鉴于此，在近百年技术创新史中，为了激励创新者，一条铁律取得广泛共识，不容打破，即坚持知识产权一定商业周期内不受侵犯。这是创新企业尤其是大企业生存之道，也是过去创新发展的天条。

　　但永远会这样吗？马斯克用行动向世人说，不！他在题为“我们所有的专利属于你”的文章中表示，“任何人都可以出于善意的目的使用特斯拉的技术，我们将决定不再发起任何专利侵权诉讼。”值得关注的是，特斯拉并不是第一个作出这种改变的企业。早在2003年，谷歌公司就以免费开源许可证的授权方式，与代表广泛的联盟组织共同开发的安卓操作系统，并已取得了巨大成功。2013年安卓平台手机占智能手机的全球市场份额已达到78.1%。现实告诉世人，不管看没看到，创新规则的改变已经发生。只不过这次，特斯拉再次证明，即使在专利保护最盛的汽车行业，更深层次、更广范围的开放共享，也可以。

　　形势比人强，面对创新规则的变化，有关创新驱动的几个模糊判断的命题不得不重新对焦、澄清。

　　论一：创新驱动不遥远，可以跨越。原始创新、核心技术的缺乏是中国转型升级的软肋，因此我们也悲观地认为，在新一轮全球产业竞争中处于劣势，跨越几乎不可能。其实不然，今天技术进步进程不是线性的，也不是螺旋形的，而是可折叠的。特斯拉的例子告诉我们，子欲取之，必先予之。互联网时代的创新思维，与昨天已大不同。由于低成本、实时的、开放的互联网加入，传统生产关系中生产者和消费者的界限已开始模糊，直接的技术竞争更多地让位于合作，科技发明既可免费与世人共享，也可由全社会共同开发，通过新的方式实现利益分享、成本共担；技术外溢与技术盈利也可同步实现，单个创新技术的作用递减，创新群体由单个主体向多主体参与的变化，也使得原有的投入、研发、试用、投产、盈利的漫长线性进程可以弯曲折叠，大大缩短。这为后发国家和地区，抓住机遇，为我所用，从要素驱动转向创新驱动创造了新条件。

　　论二：创新中制度依然比技术更重要。熊彼特说过，创新是在市场上实现的发明。科技发明的特点在于独创，但创新发展的本质在于共享，架起发明到创新的桥梁则是商业逻辑。正如蒸汽机本身并没有带来工业革命，那场革命是商业制度推动下的技术变革带来的。短中期来看，世界上大规模、突破性创新实现可能性不大，今天创新的特征，更多的是小的、持续的改进以及在已有技术条件下的重新组合设计。特斯拉、谷歌的做法表明，长久来看有利于全社会的知识产权既然有保护不了的趋势，不妨适应它，这个适应靠得就是商业逻辑和制度创新的力量。比技术，我们不行；比制度，我们进步空间巨大。因此，只要抓住趋势变化，让市场发挥决定性作用，制度创新的一小步将带来技术创新的一大步。

　　论三：创新的机遇不是少了，是多了。过去10多年中国企业低成本甚至免费分享了全球化带来的技术红利，但分工层次低不说，还换得抄袭剽窃的骂名。今天当互联网时代带来的开放共享，为知识产权保护相对薄弱的中国企业提供了摆脱抄袭模仿骂名的另一条路。也许未来的技术革新往往来自于你想象不到的角落，但构建颠覆性创新的要素大多已经在那里，关键在于你如何顺应趋势创造条件去发现它、重新组合它。从这一点上来讲，我们和发达国家的差距大大缩短，甚至因人口和市场优势站在了更高的起点上。

　　创新来了，我们准备好了吗？

　　（作者单位：浙江省发展规划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