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在暮春季节里，随着文化专项资金对实体书店的扶持，实体书店迎来了一波回暖的高潮。但现实是，数字阅读已经越来越成为人们的日常阅读方式，近期由中国新闻出版研究院组织的第十一次全国国民阅读调查结果显示：人们对数字阅读的接触率已经上升到50.1%。满溢书香的实体书店，该如何变局？才能应对日益严峻的趋势？它们在人们的阅读组成中，又会最终成为什么形态？本报记者走访北京、上海、浙江三地的实体书店，只是希望从中找到一个答案。

本报记者实地探访，24小时营业不打烊——

三联书店：阅读无时限

　　本报记者 李光敏

　　自4月8日以来，每到晚上9时，北京三联韬奋书店就开始“变身”：一层南侧橱窗附近以及地下一层前、后场书架前的空间被开辟出来，安放下蓝色的阅读桌和光线柔和的阅读灯。“变身”完成后，书店的夜晚真正来临。白天只能坐在楼梯上的读者，三三两两地坐到书桌前，安静地享受阅读。

　　自24小时不打烊试营业以来，三联韬奋书店引起了全国媒体的关注。在实体书店经营被“唱衰”的今天，有人称三联此举“打响了一场实体书店的保卫战”，三联书店总经理樊希安却觉得“保卫战”一词显得太悲壮，他更愿意把三联韬奋书店此次24小时不打烊的探索视为一场持久战：“我们其实是满怀信心地在做一件事，这次只是带了个头，让大家看到了实体书店的希望。”

　　6年梦圆

　　开24小时书店这个梦，樊希安做了6年多。2008年，他去台湾拜访出版业同行，三次造访诚品书店，每次都在晚上11时以后去。“当时我就想，要是我们也能办一家24小时营业的书店该多好。”他说。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樊希安自己否定了。一方面，诚品集团不光卖书，还经营百货、餐饮，三联韬奋书店面积小，不具备像诚品那样做复合经营、以其他产业贴补书店的条件，图书经营本就只能赚取微利，没有其他经济来源，很难维持24小时经营的成本；另一方面，从气候条件来看，北京和台湾也有很大差异，台湾可以四季穿拖鞋，而北京到了冬天就会非常寒冷，夜间会不会有读者也是个问题。

　　尽管如此，樊希安6年多前萌生的想法却在他内心深处生了根，他相信，时机到了，当年埋下的种子就能破土发芽。去年底今年初，利好消息接连传来。先是财政部下发通知，在2017年12月31日前，免征图书批发、零售环节增值税。与此同时，政府决定对北京、上海、南京、杭州等12个试点城市开展书店扶持试点，56家实体书店共计获得9000万元的中央文化产业发展专项资金。

　　“我正想睡觉，他给我送来个枕头。”樊希安高兴地说。省下增值税不用交之外，三联韬奋书店还获得了政府100万元的扶持资金。几乎没怎么讨论，三联书店当即决定将这笔钱用于支持书店24小时营业。樊希安透露，北京市委宣传部、北京市新闻出版局领导已经表示，书店开办之后，每年都会给予一定的资金扶持。

　　“提倡全民阅读”已被李克强总理写进政府工作报告，三联书店以实际行动践行，为读者提供更优质、更多样化的服务。分管三联韬奋书店的三联书店副总经理张作珍表示：“三联此举，首先考虑的是文化影响和读者需求，新闻出版局将三联韬奋书店作为北京市的试点店，对促进全民阅读和文化繁荣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和示范作用。”

　　初战告捷

　　张作珍给记者算了一笔账，第一年“变身”24小时书店的成本是300万元，其中100万元装修费，100万元支付人力成本，还有将近100万元的电费。“第一年，国家给了100万元，我们书店每年的盈利有100万元，三联书店还给了我们100万元，所以今年自负盈亏应该没问题。”张作珍说。

　　三联书店的管理者都非常清楚，光靠输血很难长久，最重要的是自己要具备造血功能。樊希安测算，后期每年的投入大概在200万元左右，必须靠精打细算、搞好经营来弥补。

　　在24小时试营业前，张作珍想的是，只要平均每晚图书销售能有5000元至10000元，就可以开下去。结果远远超出他的预期。据统计，试营业首夜（晚9时至次日早9时）销售额就近15000元，第二夜达25000元，之后更是以每晚约5000元的涨幅递增，试营业一周后，平均每晚销售为31233元。

　　媒体的热情也出乎张作珍的意料。试营业首夜，就有约50家媒体在书店蹲守。截至目前，张作珍和樊希安已经接待了不下150家中外媒体的采访。也有人担心，理想丰满，现实残酷，受电商冲击，本已窘迫的实体书店，加大运营成本，通宵运营，最初的新鲜劲儿过后，读者是否会继续买账？对此，三联书店一位资深主管说：“试营业就是为了解读者需求，一开始读者是‘尝鲜’，想要读者继续捧场，就得靠不断改善服务和体验。”

　　10天试营业期间，深夜到店的读者不仅可享受打折、满赠、换购、返券等多项专享优惠，还可通过多种形式向书店提出服务改善建议。有读者在网上抱怨书店没有WIFI，地下一层手机信号不好，张作珍回应，书店正在努力改善。“以前我会觉得，我们就是卖书的，你在这儿上网好像不行。现在不一样了，我们要留住读者，所以他们的要求我们都要考虑。”他说。

　　张作珍对三联韬奋24小时书店形成可持续的经营模式很有信心，他说：“如果我们的盈利还是到不了200万元，缺的部分就由三联书店出，三联书店一年有六七千万元的净利润，拿出100万元来回馈读者是没有问题的。”

　　服务读者

　　据统计，三联韬奋24小时书店试营业以来，每晚人流都维持在300人上下。樊希安没想到的是，来书店夜读的，多是年轻人。有人说，现在的年轻人都习惯了电子阅读，纸质图书在渐渐失去市场。樊希安却并不这么看。“我们先不问他爱不爱读，只问自己，我们的服务是否到位了，是否给他提供了读书的条件，是否有了足够的吸引力。”他认为，当下的市场环境下，实体书店如果只是图书销售场所，那它确实会逐渐失去存在的理由；城市需要实体书店，是因为它是一个文化生活场所。

　　三联韬奋书店本已是北京城有名的文化地标，很多外地来京的知识分子，不管多忙，都会抽出一点时间去三联书店淘书。在北京的书店中，它有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南边是王府井步行街、商务印书馆、人民艺术剧院，西边有美术馆，东边是隆福寺广场、长虹电影院，北边还有后海、锣鼓巷，这一带的夜生活十分丰富，也是一个文化人聚集的区域。樊希安认为，除了去电影院，去看话剧，去酒吧，去K歌，可能也有一部分希望在深夜有这么一个能读书的去处。

　　樊希安说，社会越来越多元，“我们办了一家24小时书店，是因为真的有一部分人需要，我就服务我的细分人群，几千人里有一个来就够了。”他说：“社会有需求，我们就要提供相应的服务。反过来，如果社会有这样的需求，没有人提供服务，那就是社会的悲哀了。”

　　本期策划 童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