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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6版:文化

送你一支黄玫瑰

  吴孟婕

  北京时间18日清晨,《百年孤独》的作者加西亚·马尔克斯谢幕。

  从今往后,请你去落后而停滞的马孔多镇找他,请你去那个孤独执拗、永远在等待抚恤金的老上校家里看他,请你去那段展示了所有爱的可能性、爱的方式,甚至“连霍乱本身也是一种爱情病”的50年光阴中寻找他。不敢说后无来者,但加西亚·马尔克斯的文字中有一种神秘的仪式感,每当触及有关爱情、宿命以及死亡,他的心灵频率似乎比罗曼·罗兰、托尔斯泰、雨果要低沉许多。但作为读者,经常感觉自己就是主角,灵魂时刻被关怀着。从1953年创作第一部长篇小说《枯枝败叶》开始,他就立志成为世界上最好的作家——“没有人可以阻拦我”——听上去,像初恋一样无所畏惧。

  当时的马尔克斯确实很年轻,两年后小说出版时,下一部作品已开始在脑海中酝酿。但可能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直到1966年,这部名为《百年孤独》的书稿才在德彪西和披头士音乐的陪伴下最终完成,并为他带来了名誉和商业上的巨大成功;又过了16年,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的肯定。

  他的书里经常会出现一位穷困的上校,或是一位坚强隐忍的母亲。他也爱写酒吧、医生、孤独和玫瑰花,并且总有本事,把这一切都写得美丽动人。用他的话说:“我写作,是为了让我的朋友更爱我。”

  莫言说,“1984年我第一次读《百年孤独》的感觉是震撼,紧接着就是遗憾,原来小说可以这样写。”而我是因为三毛的《我所知所爱的马尔克斯》才知道这个名字,高中时朋友借我看《百年孤独》,一边看一边用铅笔改掉很多错别字,一边感慨“原来魔幻现实主义长这样”。

  如果你也是一位忠实的马尔克斯书迷,坐进时光机,最想回到哪个充满奇幻与诡丽的场景?

  许多人都想跟随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和他父亲的脚步去见识冰块,那时的马孔多是一个只有二十户人家的村落,河里的石头光滑、洁白,那块天地如此之新,许多东西尚未命名。

  又或者,为了不让那位可怜而极力维持尊严的母亲太过伤心,你应该先赶到细雨淅沥时的“礼拜一凌晨三点钟”,在寡妇雷薇卡太太两眼一闭,生平第一次扣动手枪扳机之前,想办法通知门口的男孩卡络斯·森特诺。

  ——前者是我们都很熟悉的《百年孤独》,后者是一个叫《礼拜二午睡时刻》的短篇小说,也是马尔克斯本人的最爱。

  今年3月6日,马尔克斯在妻子陪伴下度过87岁生日。当天他走出寓所,向早就守在门口的记者和摄影师们挥手致意,深蓝色西装的前胸口袋上露出一朵黄玫瑰。那是一朵格外娇艳饱满、让人忍不住一看再看的黄玫瑰,好像他的文字,散发着一种魔幻气息。今天查到一则过时资料:“马尔克斯每天黎明即起,读书看报,写作4小时,相守半个多世纪的妻子总会在他书桌上摆上一支新鲜的黄玫瑰。”

  事实上,这位拉美著名作家罹患老年痴呆,已基本停止了写作。他经常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吃过早餐,甚至不记得写过《百年孤独》,偶尔却又能记起几十年前的往事。虽然2004年以后他再也没有发表过新作,所幸“依然保持着幽默、快乐和热情”,看起来,也一直享受着玫瑰和爱情的滋润。

  当他回忆时,不知道会不会说起那几个被人们津津乐道的故事。比如,马尔克斯少年时在阁楼上,初读到卡夫卡《变形记》的开头“一天早晨,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时,立刻激发了创作的冲动;比如,30岁的马尔克斯在巴黎圣米歇尔大街偶遇同为记者出身、早已经名满天下的海明威,鼓足勇气向对街的人行道大喊了一声“大师!”,海明威则微笑地回以“再见,朋友!”;又比如,他在墨西哥读到了胡安·卢尔福的小说,点燃了疲倦的灵感,眼前仿佛展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上午微信朋友圈刷屏最热闹的时候,晚上相约聚餐的朋友打电话嘱我订蛋糕,受一篇题为《这个了不起的老头不能死》的文章启发,她要在巧克力牌上写一句“马尔克斯不会死”。当时我笑她随波逐流。但现在我想,我会再带一支黄玫瑰,致我们各自所知所爱的马尔克斯。

  马尔克斯在诺贝尔领奖台上说过:“那些命中注定成为百年孤独的家族,最终会获得、并将永远享有出现在世上第二次的机会。” 确实,对于很多人来说,他的影响才刚刚开始。


浙江日报 文化 00006 送你一支黄玫瑰 2014-04-19 3441892 2 2014年04月19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