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红

　　从重庆出发，驱车西行160多公里，便可到达大足县城。

　　宝顶山位于大足县城东北15公里处，其摩崖造像是宋代名僧赵智凤主建的。宋淳熙二年，大足僧人赵智凤开始在宝顶山修建“圣寿本尊殿”并凿造佛像，开宗传教。终至淳祐年间，苦心七十余年，方告完成。在民间，一直流传着“上朝峨眉，下朝宝顶”之说。而今，这里成为世界文化遗产保护地之一。

　　这个季节的宝顶山，冷雨绵绵。导游说，这里的石窟造像一万多尊，以圣寿寺东面的小佛湾和寺西北面山谷中的大佛湾为中心，在方圆2.5 公里左右的古道旁还有龙头山、黄角铺、佛祖岩等。

　　一步一移中，一龛一窟过。一道深幽的马蹄形山湾里，长约500米，全部造像均刻在东、南、北三面的悬崖上和石窟中，共31座，从南崖往东，主要造像依次为：护法神像，六道轮回图，广大宝楼阁，造像庞大的华严三圣像，金碧辉煌、精妙绝伦的千手千眼观音，出观音殿至东崖是长达31 米右胁而卧的佛半身巨像，即释迦涅槃圣迹图，其像之右即北崖，依次为新颖灵动的九龙浴太子，孔雀明王经变像，雕刻精细的深窟毗卢道场，生动写实的父母恩重经变像，意蕴深刻的大方便佛报恩经变像，观无量寿佛经变像，六耗图，地狱变像，柳本尊行化道场，十大明王、金刚半身巨像，从北崖过接龙桥至南崖西端的是人物丰富、造像精美、风格独树一帜的圆觉洞，圆觉洞右侧是极富生活情趣的牧牛图。

　　驻足六道轮回图，图中心是怒目獠齿死咬轮盘，长舒两臂紧钳轮盘的蓝面巨人——转轮王，蜀人又称“无常鬼”，它掌握生死轮回，寓意大千世界万事万物瞬息万变、刹那生灭、皆不永恒。轮盘左下方有一官一卒，以手扶轮喻“贪”；轮盘右下方刻猴一边抚生殖器，一边瞅着少女喻“爱”。试想，凡尘俗世，世间种种莫出其外，众生的“贪”、“爱”旋转不休。再读，“君看轮外恒沙佛，尽是轮中旧日人”的谒语，人顿定，欲番醒。

　　转至父母恩重经变相，其第五组“推干就湿恩”，令人一下子就重回孩提时代，襁褓中的婴儿夜夜尿床，妈妈以己身烘暖尿湿地……好似时光倒回，间杂乳儿啼哭、母亲嗯乃，胶片刮擦声声，一幕昏黄影像路过心间。

　　第十组“究竟怜悯恩”，画面上老父母横排并坐，儿子跪在面前，父亲正指儿子，严肃地进行教育。旁有碑文：“百岁惟忧八十儿，不舍作鬼也忧之，观喜怒常不犯慈颜，非容易从来谓色难”。由己度人，子女待父母，可曾“色难”？

　　造像中，内容前后连接、相互辉映，题材无一重复。有的一幅之中又分刻几组至几十组不等的雕像，连续表现一个或多个佛经故事，同时还辅之以经文、颂词等文字说明，宛如一幅图文并茂的古代连环画长卷，气势恢宏，娓娓道来。整个造像，重视情节的铺叙，不屑细节的雕琢，佛国世界，有条不紊，扑面而来，向无数往来之客展开说教。

　　孝，本为儒家说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观念，佛教很少论及，而在宝顶大佛湾却屡屡提及。15 号的父母恩重经变图，16 号还刻画了风、云、雷、雨、电5 神像，其下部左右展示不孝之人遭雷劈的场景。紧接着，17 号又大面积描绘释迦佛“行孝报恩，历尽沙劫”和“大孝释迦佛，亲担父王棺”的故事。把儒家行孝作为教义，如今已浸淫着每个人的寻常生活中。就像是春晚的那首《时间去哪儿了》，为人父母感慨光阴，为人子女泪眼连襟。

　　现实生活中的人情伦常，即我们的俗世信仰，流露纯朴的生活气息，佛教的讲义、儒家的伦理、理学的心性和道教的学说溶于一体。于每个人，晨钟暮鼓里，青灯黄卷下，蝇营狗苟中，在这里释然了欲望，摒退了郁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