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命的避风港,还是弃婴者的放纵地——
婴儿安全岛之惑
本报记者 张丽
核心提示:
似乎从诞生之初,婴儿安全岛就背负争议,踽踽独行。婴儿安全岛,是幼小生命的避风港,还是诱发遗弃的放纵地?这张社会福利的试纸,检验出的又是谁的脆弱和忧心?这些疑问,都有待全社会来考究。
今年1月28日,伴随着马年新春的脚步,广东首个“婴儿安全岛”在广州市儿童福利院正式投入使用,但仅仅48天后,广州市宣布暂停试点“婴儿安全岛”,原因是短时间内接收弃婴数量,已经超出了福利院承受的极限。一时间,有关“婴儿安全岛”路在何方的疑问,如投水之石,激起千层浪。
关闭了“婴儿安全岛”,却关不住其背后的缺憾与隐忧。那么,我省“婴儿安全岛”的建设情况如何,怎样才能避免“夭折”?近日,记者展开调查。
现状:纠结中探索前行
这段时间,在温州市鹿城区飞鹏巷内,已经听不见温州市儿童福利院的装修声。走进儿童福利院东侧大门的一幢两层楼房,才知道一切真的发生过:一楼近10平方米的房间已腾空,墙面贴上了精美的装饰木条。只要再配备婴儿床、保温箱、空调、延时报警器等物件,就是一个温馨的“婴儿安全岛”了。然而,工程却暂时停止了。
作为民政部的试点城市之一,温州市于今年1月开始筹备建设“婴儿安全岛”,原计划3月正式投入使用。对于停工的原因,温州市民政局有关负责人给出的解释是,首个“婴儿安全岛”到底设在市儿童福利院,还是医院存在异议。而这位负责人更倾向于将“婴儿安全岛”设立在医院,一旦发现弃婴,医护人员可在报警的同时,马上对其进行救护。
其实,纠结的并不仅仅是选址问题,还有该如何确保“安全岛”的安全运行。
这几天,温州市儿童福利院副院长张海燕一直在关注广州“婴儿安全岛”因不堪重负而闭门的新闻报道。“广州市儿童福利院有1000多张床位,而温州市儿童福利院只有100多张床位,却有300多个孩子,其中一半生活在福利院外,通过院外租房、社会家庭寄养等方式解决。”张海燕有些担心地说,如果“婴儿安全岛”投入使用后,收养的弃婴数量骤增,无论是经费、人手、硬件设施都会无法承受。
受广州“婴儿安全岛”叫停事件影响的不止温州,我省另外两个试点城市——杭州和衢州目前也都在调整方案,何时投入使用,尚无明确时间表。“浙江是外来人口大省,这3个城市无论哪一个先建成‘婴儿安全岛’,都很有可能面临弃婴过多的问题,因此谁也不想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长期关注婴儿安全问题的一位民间人士说。
据省民政厅儿童福利与慈善事业促进处相关负责人介绍,我省“婴儿安全岛”迟迟未推出,主要是各地正在建立联动机制,这涉及民政、公安、财政、卫生计生等多个部门。“这也是确保‘婴儿安全岛’能否长效运行的关键。”这位负责人还明确表示,设安全岛是要挽救弃婴的生命,为他们提供各种救助,因此我省不会停下探索的脚步。
争议:莫成弃婴放纵岛
在石家庄市社会福利院大门一侧,一座红色外墙、黄白屋顶的小屋格外显眼:小屋玻璃门上贴着黄色向日葵、蓝色小星星,挂着五颜六色的气球,这里便是设立于2011年6月的全国首个“婴儿安全岛”。
“婴儿安全岛”是收容和保护被遗弃婴儿的特殊场所。截至2月18日,中国已有28个省、市、区试水建立“弃婴安全岛”。
“婴儿安全岛”设立之初,就引发了不小的争议。不少人认为,它在一定程度上会放纵遗弃婴儿的行为。近日,运行48天后,广州宣布暂停试点“婴儿安全岛”,更是引发一拨接一拨的争议。
自1月28日以来,截至3月16日暂停,广州市社会福利院已接收弃婴262名(其中有23名重症患儿离世),全部患有不同程度的疾病,“接收弃婴数量远远超过其他试点城市同期的接收数量。”广州市社会福利院院长徐久说,除了人手短缺,最令人堪忧的是疾病防护。
按设计标准,每个婴儿居室占地约二三十平方米,每名婴儿需要至少5平方米的空间,才能做到通风透气、防止病毒传播。床位本来应该是靠墙摆放一圈,但现在中间位置也放了两排婴儿床。有疾控专家实地查看后,对婴儿居住的高密度深表担忧。另外,如果新入院的婴儿与院内其他儿童共同生活在一个区域,很容易导致院内传染病毒交叉感染。
和广州情况类似的是,我省目前接受的弃婴绝大多数患有先天性残疾或其他疾病。杭州市儿童福利院去年共接收弃婴70余名,都是先天残疾或患有疾病的孩子,而且病情都比较重。去年,温州市儿童福利院共接收弃婴100余名,情况如出一辙。
“有的孩子患病严重,难以治愈,如果没有被及时救治,很有可能危及生命。”杭州市儿童福利院院长李燕华说。
呼吁: 撑起儿童保护伞
放眼国际,即便在主张设“婴儿安全岛”的很多国家,法律与道德方面的争论也从未间断。
联合国《儿童权利公约》规定,婴儿出生后应该立即登记身份,有权获得名字和国籍,有权知道谁是亲生父母,并获得他们的照料。很多国家的相关机构认为,“婴儿安全岛”允许父母偷弃孩子,等于侵犯孩子的身世知情权。如2012年,联合国儿童权利委员会就曾明确表示,“婴儿安全岛”侵犯孩子的身世知情权和被抚养权。反对者还认为,“婴儿安全岛”在无形中“制造”更多抛弃孩子的“需求”,等于变相纵容父母随意抛弃孩子。
2012年,日本发布了一份关于“婴儿安全岛”的调查报告。报告发现,“婴儿安全岛”被某些自私自利的父母滥用。例如,有父母白天找不到托管孩子的地方,或者想出国留学,就把孩子放进“安全岛”,甚至还有个别极端案例:一对父母为侵吞孩子继承的家产,偷偷把孩子丢弃在“安全岛”。
生命本无价,怎奈父母轻抛弃。眼下,这种违背伦理的事件不时发生:因迫于无奈或不愿承担责任,一些父母特别是年轻父母将自己的孩子一弃了之。对此,不少网友认为,这种行为是社会道德的沦丧,应受到严厉谴责。接二连三地发生弃婴事件,说明社会在道德教育方面还存在许多不足,家庭和社会都要作深刻的反思。要最大限度地减少弃婴事件,除通过法律的途径解决外,关键是整个社会必须重视道德伦理教育,从源头上遏制此类事件的发生。
此外,社会专家表示,“婴儿安全岛”看似制造了争议,但实际上,暴露出的正是社会伦理道德、制度保障方面的问题。“在制度方面,弃婴多为病残儿童,这凸显我国儿童大病救助及孕检等工作缺失。”有关专家说。
省民政厅儿童福利与慈善事业促进处处长陈小德认为,从根本上解决弃婴问题,要从抓好新生儿筛查工作做起,比如一些新婚夫妇不做婚检,导致新生儿缺陷率上升。此外,政府还应尽早建立针对残疾儿童家庭的扶持制度,让更多的困难群体生活有保障。陈小德坦言,把孩子扔给社会,无论对当事人还是对社会,都会带来沉重的负担,“不如把关口前移,完善儿童保障制度。”
■ 专家观点
中国妇女发展基金会“母亲·儿童希望基金”创始人张雯:许多民间救助机构愿意加入对儿童的收养、救助工作,但由于渠道受限,民间的弃婴养育机构很难取得合法身份。救助弃婴,需要拓展渠道,充分发挥社会力量,让更多的民间救助机构以及个人参与进来。目前,许多国家都放宽了弃婴救助的“慈善限制”,民间力量得以参与其中,而且发挥了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