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得秀水通八婺
——来自母亲河的报告之二
本报记者 邓崴 杨军雄 徐晓恩
婺江(又名金华江)是钱塘江三大源流之一,她和上游的东阳江、武义江、永康江……哺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八婺人民。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这是宋代词人李清照当年对婺江的深情吟咏。
800多年后的今天,记者来到李清照笔下的“双溪”——东阳江、武义江和婺江交汇处,看到的是沿江排污口中生活污水直排入江,染脏了枯水期本就不丰沛的江流。面对此景,也只能让人感叹一声“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据介绍,金华城区每天用水30万吨左右,目前只有10万吨污水能进厂处理。眼下,金华城区正加紧将沿江7个不达标排污口接入管网。金华市环保局有关负责人向记者表示,到今年6月底,一定要完成城区沿江全部17个不达标排污口的截污纳管工作。5公里外的秋滨污水处理厂二期8万吨处理工程,今年底也要投入运行。
2013年以来,八婺大地治水紧锣密鼓。在此之前,婺江流域普遍是五类、劣五类水。经过一年治理,水质已有明显提升:东阳江尽管仍有五类、劣五类水出现,但全年氨氮加权出境浓度已达四类,总磷、高锰酸盐等指数已达三类标准;义乌江从原来的劣五类提升到五类以上;永康江出境水质由原来的五类、劣五类,提升到年平均四类水平,武义江水质已达到三类水平。婺江流入兰江的水质,也已从五类、劣五类提升到平均四类的水平,兰江出境断面水质基本达到三类水水平。
秀水已成追忆,治水全面攻坚,现存问题严峻,任务“压力山大”……这是婺江的现实,也是八婺大地“五水共治”的缩影。
环境成本:
一笔沉重的欠账
“南来秀水朝如画,北峙英山俨若狮”。地处东阳江上游南江之畔的画水镇,素有“歌山画水”的美誉。
但近二三十年来,这里聚集起来的废旧塑料回收、清洗、加工产业,让“画水”早已名不副实。作为全国最大废塑集散地,废塑产业污染物严重影响了南江水质和群众健康,甚至引发群体性事件。
去年,东阳市痛下决心,将这个有30年历史的产业彻底关停。
记者最近来到画水镇时,公路两边还不时可见废塑加工厂、大棚仓库拆除后留下的痕迹。记者一路走访麻东村、杨梅苑村、明焕村看到,一台台挖掘机正在清理河道里的垃圾淤泥,在有些河段,挖上来的河道垃圾已经堆积成山,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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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层层的陈年垃圾被翻倒上岸,也翻出了当地人一点一点的记忆。“这些垃圾还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开始堆起来的,一直就没清理过。” 杨梅苑村村支书王发奎说,“这么多年的欠账现在一下要还清,是有点吃力的。现在回头看,当年用绿水青山换金山银山的代价真是太大了!”
今年以来,像东阳这样消灭垃圾河的行动已经在金华各县(市、区)全面铺开。
在施光南的家乡——金东区源东乡,东阳江的支流孝顺溪流经此地,孕育了作曲家笔下“希望的田野”和远近闻名的万亩桃园。但当地一家一户养殖的6.4万头生猪、700多头奶牛、17.5万羽鸡鸭,也让蚊蝇孳生,溪沟黑臭,孝顺溪一度被评为“全区最差河流”。
新梅村村民吴璀芬说,几十年来,家家把河道当作垃圾场,畜禽粪便、生活垃圾都往溪里排,有人作了副对联:“山上桃花红艳艳,山下苍蝇黑压压。横批:山青水不秀。”
改变,从去年开始。为治理孝顺溪,金东区对源东乡进行畜禽养殖污染整治,两个月就拆除了22.4万平方米养殖圈舍,减少生猪15万头。金东区打算用2到3年时间,使孝顺溪水质基本达标。
“我们要通过持之以恒的艰苦努力,把未来的孝顺溪打造成桃柳相间、清水长流的‘桃花溪’。”金东区委书记郑余良说。
在采访中,记者深深感受到,无论东阳江流域还是武义江流域,工业废水、生活污水、养殖污染、农业面源污染……如今,几十年的欠账,沉积在每条受污染的河流里。要在三五年内实现根本性转变,不管对哪个地方来说,都是一项艰巨的工作。
截污纳管:
一项紧迫的任务
东阳江发源于磐安,东阳、义乌分处东阳江的上下游,但两地人民早就不再“同饮一江水”。因为水体严重污染,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开始,东阳江水就没法喝了,义乌人、东阳人现在喝的都是水库水。
在东阳城区上游的学士桥断面,东阳江还是三类水,但一过东阳城区,就变成了劣五类。
“城区本地的、外来的加起来有50多万人,每天用水量10万吨以上,但现在污水日处理能力只有5.9万吨,缺口很大。”东阳市有关负责人谈到这一现状,也是心急如焚,“今年年底之前,计划完成市污水处理厂三期扩容,明年年底前完成市第二污水处理厂建设。”
“等到年底前两岸1公里范围内全部实现雨污分流、截污纳管、污水处理设施全覆盖,东阳江水质将显著改善。”这位负责人说。
在30年来突飞猛进的城镇化进程中,污水管网及处理设施的建设被长期忽视。从各地第一家污水处理厂的投运时间看,义乌2000年,东阳2004年,武义2007年……城镇污水处理问题都是本世纪以来才提上议事日程,要想尽快明显改善水质,截污纳管、统一处理是管用之招、关键之招。
在武义,县城污水管网建设到2013年才完成,工业企业目前只有4家的污水统一入网处理,城区自来水厂日供水5万吨,污水处理厂日处理能力仅2.5万吨。
“今年要完成39公里污水管网建设,年底完成污水处理厂二期2.5万吨项目建设,明年还要建成第二污水处理厂。这是当下武义治水的重中之重。”武义县县长张新宇告诉记者。
“兰溪市工业污水现已普遍纳管,但农业面源污染面广量大,农村生活污水和城镇污水收集处理率不高。”兰溪市副市长陆献龙坦言,“兰江治理压力较大。”
在截污纳管工作推进较早的义乌,市区污水截污纳管率超过90%,市区污水处理后排放达到高于国家标准一级A水平的“义乌标准”;全市已经建成了9个污水处理厂,日处理能力达到44.5万吨。去年,义乌的水质考核达到了“良好”等次。
相比城镇,农村生活污水截污纳管的任务更为艰巨。即使是主要乡镇均建有污水处理厂的义乌,农村也才累计完成480个村的生活污水治理,占该市农村应治理数的70%,还有203个村尚未纳入。“义乌打算用两年时间实现农村生活污水治理面上基本覆盖、农户普遍惠及、排放基本达标。”义乌市环保局负责人说。
“农村条件各异,污水处理需要因地制宜。”武义县环保局负责人表示,武义今年要完成544个行政村中180个村的生活污水整治。
在武义县大田乡古竹村,记者看到,以太阳能为微动力,全村1400多人的生活污水得到了集中深度处理。乡长蒋樱说,污水处理事关大田乡旅游休闲、生态农业的长远发展,目前已有十来个村实现了通过太阳能、湿地过滤等方式的统一处理。
全民治水:
一个正在形成的共识
义乌上溪镇何斯路村,地处义乌最大的岩口水库上游,这个山坳里的小山村以其优美的山水环境,吸引了不少在义乌经商的外国人前来租房居住。
据记载,何斯路村原叫“师路何村”,是何氏祖先从北方迁徙而来从师路上的迁衍之地,当年因缺水,故以“斯”替“师”(取“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之意)。
何斯路人深知水之重要,千百年来精心维护这里的每一条溪沟。漫步何斯路,道旁溪沟清水潺潺,房前屋后不见生活垃圾。村里11口池塘,塘塘碧波荡漾。
但同样是义乌,在由城中村改造而来的四季社区,政府投入巨资治理维护的城西河已不再黑臭,但河边新植的绿地里仍是垃圾遍地,荒芜秽杂。
“这条河比以前干净多了,但也要大家爱护才行。”一位洗车店老板说,他店里的洗车污水现在已经全部排入污水井,不能把治好的河水再弄脏了。
对拥有70多万本地人口和150万外来人口的义乌来说,如何提高全民的爱水护水意识,让大家一起参与水环境保护,是一个重要的课题。
义乌民间环保组织“碧水蓝天俱乐部”的成员方磊告诉记者,过去他们搞环保监督,受到的冷漠、白眼甚至谩骂很多。但这一两年来,不但政府对他们的举报有报必查,一些企业甚至还主动邀请他们去监督。
为治水护水,群众正在作出自己的选择。在兰溪,全市181家砂场除8家外全部关停,全市砂场占地面积由1430亩压缩到360亩。在婺城区沙畈乡,为了保护百万金华人民的饮用水源,万余农民放弃了养殖、采砂、木材加工等有污染隐患的行业。
“老百姓通情达理,政府更要扶持他们向生态农业、来料加工等转型,全力帮助他们捧上新饭碗。”婺城区委书记陈晓说。
越来越多企业也正从“要我治”转变为“我要治”。
在东阳横店,日处理5万吨的横店污水处理厂由横店集团投资2亿多元兴建,去年横店集团又投入1400余万元为污水处理池加装了废气收集处理系统,使之成为省内排放标准最高的污水处理厂之一。
去年,南江东阳和义乌交界断面的水质已基本保持在三类。义乌画坞坑水质监测站的一名职工告诉记者,他们现在又敢吃南江里的鱼了。
在采访中,记者接触到的多位地方领导都认为,省委、省政府五水共治的决策得民心合民意,形成了一把手亲自抓、全社会同参与、彻底解决环境沉疴的浓厚氛围。“治水的历史责任落到了我们这代人的肩上,我们就要全力以赴、重整山河,多留清流给子孙,江山不与后人愁。”一位地方领导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