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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7版:人文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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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大学校园话剧《蒋公的面子》首轮全国巡演一票难求;在浙江,校园话剧也在日前落幕的省大学生艺术节上广受关注——

青葱岁月,为“剧”而聚

  “虽然我只是一只一无所有的流浪狗,可我乐观、积极,即便在灾难面前也会选择不抛弃、不放弃,你愿意跟我去流浪吗?”

  “我愿意。”

  “虽然我只有一间可遮风避雨的鸡窝,可我懂得分享、包容,即便面对误解、歧视也会选择坚强面对,你愿意带着我去流浪吗?”

  “我愿意。”

  ……

  旁若无人的对白就这样在大学校园里上演着,不明白的路人诧异地看着,知晓的人却心生敬意。原来,这是浙江树人大学焦桐话剧社的大学生在对台词。

  这部原创校园话剧《十年》,没有专业的指导老师,没有专业的演员队伍,甚至连道具都是大学生跟着学校的木工师傅学手艺自己做出来的,却在日前落幕的2013浙江省大学生艺术节话剧类评选中荣获了优秀创作奖和表演一等奖。

  “我们真的热爱话剧!”为了演好自己的角色,主演傅江和杨阳两位同学直接将自己的生活当成了舞台,为了锻炼胆量,傅江会拉着杨阳在校园上演分手闹剧,哭得声嘶力竭,在围观人群纷纷劝阻指责杨阳的时候,告诉大家他们这是在演戏,这些校园里的“戏痴”将这种生活化的演绎视为“解放天性”。

  这样的“热爱”在浙江的大学校园里比比皆是。

  百余年前,借一枝春柳,李叔同把话剧这朵艺术奇葩带到了华夏大地,时光的车辙碾出了中国话剧艺术的清冽芳泽,携裹着菁菁校园里的青春朝气,辗转至今。

  在中国百年话剧史上,正是一个个大学校园剧社为中国话剧培养出了曹禺、洪深、马彦祥等一大批优秀人才,校园是中国话剧不可或缺的大本营。

  在浙江,几乎每所高校都有各自的话剧类学生社团,浙大的黑白剧社和梵音剧社、浙师大的阿西剧社、中国计量学院的子午剧社、树人大学的焦桐话剧社、宁波大学的白桦林话剧社、浙江农林大的梵风剧社、中国美术学院封泥话剧社、浙大城市学院的声屏剧社……一群群志同道合的大学生通过舞台话剧表达他们对理想和生活的向往与追求。

  南京大学校园话剧《蒋公的面子》首轮全国巡演一票难求;在浙江,校园话剧也在日前落幕的省大学生艺术节上广受关注——

  青葱岁月,为“剧”而聚

一池春水

  温方伊,在桂迎眼里是一个“文笔犀利、特别干脆”的孩子。

  一个是南京大学文学院戏剧影视艺术系的学生,一个是浙江大学艺术学院戏剧教研室的老师,两人的交集是一门叫《剧场艺术实践》的课,桂迎是这门课的老师,温方伊是听课的学生。

  为了完成老师吕效平布置的论文作业,温方伊根据南京大学里流传的一则传闻故事创作了剧本——话剧《蒋公的面子》,吕效平老师任导演,演员全部由“80”、“90”后的中国传媒大学南广学院表演专业和南京大学戏剧专业的师生担任。

  《蒋公的面子》作为南京大学建校110周年校庆作品公演后引起极大关注,出乎意料的强烈反响和商演的意外成功让小伙伴们都“惊呆了”,导演吕效平老师在南京正式注册了该市首个民营话剧团体——南京大学艺术硕士剧团,他们刚把“想将演出业务委托给专业演出公司去运作”的话放出去,仅上海就跑来6家演出公司接洽。

  一部话剧,从校园走向市场,从国内演到国外,搅动了一池春水,越来越火,上升成了一个文化事件。这以后,温方伊也自然而然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女大学生变成了聚光灯照耀下的优秀女编剧。

  “《蒋公的面子》集天时、地利、人和,具有不可复制性。”在南京大学兼课的桂迎老师高度肯定了学生温方伊扎实的文学功底,“温方伊的父母都是北京两所著名高校的老师,家学深厚,而且这女孩子很有胸怀,一点不黏糊,能用一颗艺术和诗意的心灵去看世界。”2013年11月22日至12月15日,《蒋公的面子》继首轮全国巡演一票难求后又漂洋过海在美国巡演十场,一把接一把“烧”旺了校园话剧的热度。

  与《蒋公的面子》中的相对专业的表演团队不可相较,浙江大学的梵音剧社就是一个完全“业余”的学生剧社。十年前的那个深秋,在浙江大学紫金港校区刚建成不久的临水报告厅里,一场《金锁记》把校园话剧爱好者们聚集到了一起,秋夜氤氲开的雾气把剧场衬托得格外清冷,唯一的舞台布景就是八盏旋钮式小台灯,然而,这都无法阻挡大学生们对戏剧的热忱,就在这样一个夜晚,一个完全由大学生组成的梵音剧社成立了。

  “作为一个地道的‘草根’社团,对戏,我们从无到有、始终如一;对人,我们风雨同舟,和衷共济。”现任梵音剧社社长杨扬说,十年,梵音剧社已经发展成体制健全、管理科学、影响力大、专业性强的五星级学生级学生社团,排出了《殊途》、《称心如意》、《十二个人》等一批剧目,这几天,梵音剧社的社员们正在抓紧排练大型原创纪念话剧《凫係吟》以庆祝剧社成立十周年。

  像这样有十年以上历史的校园剧社在浙江高校有不少。浙江师范大学的阿西剧社诞生至今已经有36年了,每年阿西剧社招新,都会吸引数百人报名,但每次能入围的都寥寥无几,因为门槛太高。在浙师大校园,阿西剧社的演出信息一经传出,门票往往不到半天就会售罄,甚至常有抢不到票的师生买“站票”入场,还会要求剧社加演,“我们都在讲我们自己的故事,还要加上,我们自己的思考”,阿西人这样说。

  诚然,菁菁校园里,有着一颗颗对话剧的赤热的心。

清兮澈兮

  舞台上,一个83岁的老人,两耳失聪,拿着簸箕,在小四合院里扫着尘土,他用小铲将尘土铲至天平上反复测量,低头记下数据,为的是计算北京每天的落尘量……

  这个老人就是竺可桢,当他被校园话剧《求是魂》活生生还原出来的时候,竺可桢的三儿子竺安坐在舞台下热泪盈眶:“没有拔高,没有官样文章,这个剧还原了一个真实的竺可桢。”他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细较起来,《求是魂》和《蒋公的面子》有不少相似之处:《求是魂》的编剧李和一虽不是戏剧专业科班出身,但也是在校大学生,就读于浙江大学医学院临床医学;《求是魂》的导演桂迎老师从事校园戏剧的组织编导及研究已有23年,是浙江大学黑白剧社的领军人物;这两部原创校园戏剧,都没有华丽的舞美与灯光,也没有矫饰浮夸的表演与导演手法,显现的都是“质朴”,上演后同样好评如潮。

  不同的是,《求是魂》应中国科协和教育部组织的“共和国的脊梁——科学大师名校宣传工程”而创作,没有像《蒋公的面子》那样走上商演之路,而且,由于《求是魂》的学生全都不是戏剧表演类专业的,毕业后各奔东西,戏便也断了。最近,浙江大学已在打算复排《求是魂》。

  桂迎现在是浙江大学黑白剧社的掌舵人,黑白剧社原是浙大这所百年学府1937年抗战之前的学生文艺社团,时称黑白文艺社,1990年重建,23年来,黑白剧社留下了一大批颇受赞誉的话剧,在北京、上海、无锡、珠海等地留下了自己的戏剧梦想,“看黑白剧社的话剧”甚至被誉为浙大学生必做的事。

  “真诚质朴是校园戏剧表演的最大特点,校园戏剧的魅力,就在于它的原生态,在于它在稚拙和蕴藉之间自然而原始的自我平衡”,桂迎不赞成用“商业价值”来衡量校园戏剧的成败,在她看来,校园剧不应该是功利的,也不是拿来赚钱的,真正的意义在于提升青年人的内心并诱发其思考,“在原生态的状态下,戏剧本身的艺术性和演员演绎出的爆发式情感会形成高度和谐,舞台本身的开放性和假想性又能给学生群体极大的发挥和想象空间,从而成为学生探索精神和艺术追求的摇篮。”

  桂迎在浙江大学开了“校园戏剧”这门课,不设任何门槛,只要对戏剧感兴趣的学生都能来选,由于教室座位限制,每次选这门课都会上演“秒杀”争夺战,在浙江大学,上戏剧课和看戏剧一样,都属于“一票难求”的热度。

  张伯苓先生曾说过:在戏剧里可以得到做人的经验。会演戏的人,将来在社会上必能做事……如果在戏剧中能扮演什么像什么,将来在社会上也必能应付各种环境。桂迎用亲眼所见印证了这一观点,“我这么多年观察下来,从校园剧社里走出来的学生几乎都很出色,因为他们在戏里扮演别人的时候完成了‘我是谁’的思考。”

  “我们要培养的不是明星,而是对戏剧的热爱。”桂迎认为,校园戏剧比拼的并不是它能达到怎样的专业水准,而是它的精神深度。这决定了校园戏剧不是学生的自娱自乐,也不是对经典的简单模仿。与专业戏剧相比,校园戏剧有更为自由的创作空间,更为蓬勃鲜亮的生命力,以及更青春的表达方式。

行者无疆

  如果把校园话剧放在历史的坐标系里去观照,起起落落,几番沉浮。

  中国话剧就是青年学子引进中国的,20世纪初,日本留学生组成的“春柳社”,将《汤姆叔叔的小屋》改编成《黑奴吁天录》,拉开了中国话剧的序幕。在校园戏剧的演出过程中,南开、清华、复旦等大学的话剧团体,还为我国的戏剧事业培养了曹禺、洪深、马彦祥等著名戏剧家。

  “校园戏剧也是中国戏剧的母体。可以说,中国当代戏剧对西方戏剧的吸收和传播,正是从校园剧开始的。上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带来的西方各种戏剧流派进入大学校园,青年学子再次开启了对话剧的探索。”树人大学党委副书记章清至今还清楚地记得,1988年在浙师大读书时自己曾参演的一部以反映乡村教师为主题的校园剧《太阳之祭》,当时就被北京儿童艺术剧院进行了移植,红极一时。

  这样的例子在当时还有很多,“上世纪80年代的时候,校园剧曾一度盛行,那时,专业戏剧不景气,很多优秀的校园剧甚至被专业院团所移植。但后来随着流行文化的渗入,校园剧又陷入过低谷。”章清认为,大学校园剧有别于专业剧团创作的话剧,虽然在表演上略逊一筹,但表现风格更朴实,语言更鲜活。当然,也有相对稚嫩的地方,比如大学生常常更多地考虑自身感悟,而较少考虑外界的接受程度,主观性较强。

  曾经风光过,也被边缘过,如今,校园话剧正复苏,在盎然的春意中却也有着种种无奈。

  最让校园话剧工作者可惜的,还是学生演员毕业后无可奈何的放手离去,“搞校园戏剧就如古希腊神话里的西西弗斯,每次将那块石头推到山顶后石头又会自动滚下来,又要重新把石头往山上推,再滚下来,再推上去……”桂迎感叹说,一批批学生演员成长起来了,但又一批批离开了,校园戏剧永远处于“归零”的状态。

  经费是另一个制约校园戏剧发展的问题,“我们演出的所有道具、画布、服装都是自己解决的,怎么省钱怎么来。”树人大学焦桐话剧社的邵佳欢说,剧社最低迷的时候,只有10个人,通宵干,排练的场地也只能见缝插针地来找,常常捉襟见肘,为了节约经费,很多校园剧团都会排一些不需要太多道具的先锋剧和现代剧。

  尽管有种种不如意,校园话剧的风生水起还是触动了专业剧团。“我深深被大学生对戏剧的热情打动了。”国家一级演员、浙江话剧团的宋迎秋刚刚担任了省大学生艺术节话剧组的评委,在她看来,虽然很多校园话剧带着“学生气”,但那股青春活力是专业剧团也缺乏的,可谓风景独好。

  风乍起,校园剧的那池春水泛起粼粼波光……


浙江日报 人文世界 00017 青葱岁月,为“剧”而聚 2014-01-10 浙江日报2014-01-1000009;浙江日报2014-01-1000010 2 2014年01月10日 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