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江北新一轮土地改革故事——
土里生,土里长
一切关于土地的革新,躁动了农村的土,我们带着搜索的目光,走进新一轮土地改革破冰地之一的江北区,感受乡村的土与乡村的人之间那些五味杂陈的往事、新事。
恋,一道情感的选择题
在甬北粮油储藏公司洪塘粮站,鞍山村农民毛如根正兴奋地指挥着两辆运谷车停妥,卸下一袋袋稻谷,一一过秤。
“今年的收购价还不错,每百斤163元,180亩地收了近4万斤稻谷,加上其他产出,共进账100多万元。”毛如根的话里,难掩那份满足和骄傲。土地给予的回馈,让他忘记了满身泥巴,还有农忙季节的通宵达旦。
58岁的毛如根,跑过销售,当过老师,做过工人,最终还是回到了乡村的土地上。
“我们祖辈种田为生,1983年分田到户,家里有了6亩承包田,种水稻,一年也没个几千块钱,很多人都开始出门打工,我也跟着出去了。”那时的毛如根是挣扎的。外面的世界远没有脚下的土地来得熟悉与安心。
十年的四处漂流、打工,毛如根存下了几十万元钱,2003年,他不顾亲朋好友反对,回到了他的6亩承包田上,种起了葡萄。
几乎同时,村里老王、隔壁村的老李,都放下了锄头,走出了土地。毛如根回村一看,村里1000多亩农田,仍然耕作的户数屈指可数。回来,成了情感的选择,而不是经济效益的评估。
“葡萄芽刚长出来时,上面有一层层的绒毛,好看极了,看看就乐……”毛如根天天乐呵呵地泡在田里,一年收入二三万元钱,不算富裕,却也够安居乐业。
随着国家允许转包、出租、互换、转让、股份合作等形式流转土地承包经营,商业资本开始涌向土地,毛如根眼见土地发生着不可思议的变化。“一个人可以承包上百亩土地,种粮大户、养殖大户一年收成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元,种地原来也可以致富!”2009年,江北区正式启动“土地承包经营权、经济合作社股权和农村住房(简称两权一房)的抵(质)押贷款项目”,农民手中的土地成了可以“用”的资本。
这一切都让毛如根重新审视乡村的土——致富的土。
三年后,毛如根做好准备,他用自家6亩农田抵押了5.5万元钱,加上积蓄,与几户农民一起承包了360亩农田,种植花果水稻。今年,他的农田年收入已破百万元。
如今,毛如根还是每天都去田里转转,督促6个工人悉心照料农田。为了让土地有更好产出,他还配备了烘干机、收割机,换一种方式与土地亲近。
愁,一个未落地的焦虑
横山村农民杨胡良最近为一份土地承包合同发愁。
“当时流转了10多亩的土地,每亩100元的价格,这不,2017年12月份就要到期了,肯不肯续签不说,那时的承包价,也不知道要翻多少倍呢。”杨胡良说道。
杨胡良2001年便在村子里承包了40亩农田养殖甲鱼,修建10个鱼塘,买鱼苗,一投便是上百万元。“养甲鱼是个长线投资,一般养足1斤要三年,养到可以卖的2斤要五年,所以,我们最需要一块稳定的土地。”
“我记得刚养甲鱼时,村里大多是荒田,承包来几乎不要什么成本,现在1200元一亩也承包不下来。”杨胡良说,而以前承包下来的土地,最近吵着要来临时加价的人也不少。去年他刚往鱼塘里新投放了3万只甲鱼苗,五年后才能收获,如果土地不能续约,一切投资都打了水漂。
自从在全国范围内正式推广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以来,农耕土地的使用权在将近40年的时间里再也没有离开过农民。然而随着新型城镇化的改革不断深入,规模化现代农业的不断推广应用,农民面临土地使用权的抉择。而土地承包仍没有一个标准通用的价格,稀缺的农地开始不断提升,加上很多地方土地可以抵押贷款,农民都不愿把土地流转出来。乡村的土地也变成了抢夺的资源。
就在甲鱼塘不远处的葡萄田,主人罗荣华也正为土地续租的事情焦虑着。
罗荣华在村里承包了80亩农田种植葡萄,这几年,葡萄收成很好,年年卖断货,一到成熟季节,采购车就等在葡萄园外面,葡萄一下枝,就装上车,拉到北京、上海等地。
看着葡萄红火,罗荣华一心想扩建葡萄园,可寻遍周边,也承包不到土地,就连现在的80亩土地也“前景难料”。“城市化征用土地,我们这些近郊农民的土地越来越少,五年内,我种植的葡萄园也许就会变成城市主干道的延伸段,到那时,我也不得不把农场搬掉。”
这个未落地的焦虑,催促着罗荣华另想办法。趁着80亩葡萄田“冬眠”,他抽出精力往安徽跑,寻寻觅觅相中一块127亩的农田,承包了下来。这会儿,田里正忙着搭建大棚,开春就能把葡萄苗种下去。
“以前逃离土地,现在是追着土地跑。”罗荣华告诉记者,在他身边,很多农民都开始了这一场追逐土地的长跑。
痒,一种跳出土的冲动
这个季节,孔家村农民林杰的1.5万只鸭子开始换上柔软的绒毛,手心凑上去,一阵稣稣痒痒。这也是乡村的土带给32岁农民林杰的创业躁动。
几年前,林杰接过了父亲的5亩农田,如何生产,成了他的责任。抱着大展拳脚的想法,他把村里5亩荒废的田地整理了一下,连同自家的农田一起,围成个鸭圈。
林杰的父亲也曾养过鸭子,每天把鸭子放出去觅食,傍晚再去赶回窝里,每天收几个鸭蛋卖钱,二三元一斤,收成很有限。不同于父辈,眼睛只盯着土地里的产出,他想的是,如何在土地上做不一样的产业。
“不卖生鲜鸭蛋,卖加工蛋,把产业链延长,就能把产业做大。”林杰规划着自己的农业梦想,这大概也是新生一代农民与土地所构建的全新关系。
恰巧,村子里1000平方米的晒谷场被烘干机挤走了地位,林杰便把这个“失落”的宝贝买了下来,建小型的加工场,加工皮蛋,咸鸭蛋,每年能加工五六百万个蛋。“自家养的蛋已经远远不能满足需求了,我还到处收购鸡蛋、鸭蛋、鹌鹑蛋、鹅蛋等等, 一年产值几百万元。”
随着市场经济的因子越来越多渗透到农村,乡村的土地开始以更为丰富的形态,出现在农民的生产生活里。
朱界村的高永华在村子里养殖了14年的甲鱼,今年,他把甲鱼塘修筑一新,每个塘边都做了几格亲水台阶,岸边则盖起了小平房,一个普通的甲鱼塘便成了一个精致的钓鱼塘。
“养甲鱼收成很慢,在这过程中也没其它农事可干,何不在甲鱼塘里养些草鱼等鱼类,不影响甲鱼生长,又有另外一笔收益。”高永华估算着,城市化把近郊农村与城市的距离拉近,周末总有很多城里人来乡下闲逛,自家的甲鱼塘就可以开辟出垂钓区,吸引他们来休闲度假。
“如果来钓鱼的人多,还能搞点餐饮项目,比如帮游客把钓到的鱼做个‘全鱼宴’。”高永华说,同样的土地,在这个日渐开放和市场化的年代,便有了三笔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