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孟婕

　　12月8日某时，借由某地、某影院、某人手中一张平凡无奇的电影票，2013年中国票房悄悄迈过200亿元门槛。

　　随之而来的是热烈欢呼和更多的“算计”：“贺岁档”才刚刚开了个头，接下来还有刘德华主演、监制的《风暴》，冯小刚重磅新作《私人订制》，成龙的《警察故事2013》和由《失恋33天》原班人马炮制的爱情喜剧《等风来》等近20部新片排队上映。照此看来，完成年度票房220亿元的既定目标，并非“伟大”的梦想。

　　还有一组足以让资本和产业津津乐道的数字: 2013年国内银幕已累计放映2680万场，观影人次超5.73亿——这是站在全国城市影院新增银幕4500多块、银幕总数达1.76万块的平台之上，完成的高难度动作。

　　从1994年产业化改革开始，中国电影年度票房用16年突破了百亿元大关，然后，从100亿元到200亿元只过了短短3年。业内人士估计，随着城镇化推进、数字银幕稳步扩张，2015年这一数字将达到300亿元，中国成为全球最大电影市场指日可待。

　　如果要用一个词形容当下中国电影业态，最贴切的莫过于“更新换代”。

　　“更新”的是产业结构层面的精细化分工：从一体化、大规模的制片厂制度，转向分散、灵活、基于独立和专业化的产业制度。越来越多的电影采用“分工协作”的运行模式，据统计，2013年上半年票房过亿的26部影片中，有17部影片选择第三方电影营销公司参与营销，比例高达66%。

　　“换代”在于观众构成与创作导向的变化：电影观众平均年龄不到25岁，年轻一代电影人纷纷走上面向市场的类型化创作道路。2012年21部票房过亿的国产影片中，青年导演占了9席；今年以来，《致青春》、《北京遇上西雅图》、《小时代》、《全民目击》等新人新作，把中国电影带入“小”时代，并有了票房上的大作为。

　　此外，金融资本与电影产业之间的互动越来越多：一方面，华谊、光线每一部重磅电影的上映都牵动着股市神经；另一方面，热钱纷纷涌入以高投入、高风险著称的电影制作流程。以浙江为例，不久前华策影视斥资1.8亿元收购郭敬明旗下最世文化26%的股权，依托《小时代1、2》夺下近8亿元票房的品牌形象，要在年轻电影市场分一杯羹；最新的消息是，宋城股份收购大盛国际35%股权，后者是一家以电影项目开发制作为核心，集制片、发行于一体的影视传媒机构。

　　在这场以周、月、季度、年为计算单位、不断被刷新的市场奇迹中，唯一不变的，是对“伟大电影”的衡量标准和保存方式。

　　“伟大电影”，也是美国最有影响力、也是第一位获普利策奖的影评人罗杰·艾伯特曾经使用的专栏名。在他看来，康德对“伟大”一词的定义颇有说服力：一切与它较量的东西都比它小，就是伟大。它有两种途径可以抵达：“数学的伟大”和“力学的伟大”。如果前者指代《星球大战》、《泰坦尼克号》等经典商业大片，后者则涵盖了《德州巴黎》等文艺青年推崇的艺术佳作。抑或，前者是像《1900》那样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后者是《呼喊与低语》般感人至深的人性小品。

　　总之，“‘伟大’的标准是复数的，它是经典、独特、催人泪下、激动人心、过目难忘等等形容词的概括性说法。”当罗杰·艾伯特告诉我们一部影片是“伟大”的，往往没有具体标准，他只是提醒，不要忘记对电影的尊敬和热爱。

　　毫无疑问，如果没有金钱的支撑，会有许多伟大的艺术作品湮没于世。对于电影创作这条“需要一支军队”的艰苦征途，更是如此。毕竟电影在思想、美学等方面的文化诉求，是建构在产业基础上的；人文关怀、文化精神的电影表达也必须遵从产业发展基本规律。随着第三方评估机制逐渐成熟、信息对接服务平台初步建成，资本的魔力将进一步为中国电影插上腾飞的翅膀。

　　更重要的是，市场意味着流通与传播，它关联着与创作者呼应的重要角色：观众。

　　罗杰·艾伯特是观众，你我也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口味和偏爱，用脚投票。据统计，2013年截至目前，国产片占票房比例超过55%——看起来，中国观众完成了从对进口大片盲目崇拜到对本土电影认可的U型转弯。但别忘了，就在1个多月前，怀着极大热情期待以《饥饿游戏2》和《地心引力》等好莱坞电影为代表的“11月盛宴”的，也是同样一群人。因此，票房仍充满变数，电影投资越大，越须加紧步伐打造出一系列保障手段：病毒营销、影碟发行、衍生品销售……以上共同构成了以电影为支点的娱乐产业。

　　但反过来说，票房并不是衡量电影价值的标准——至少不能视作为一个万用公式。对于电影这台巨大的造梦机器而言，“精于算计”与“掩耳盗铃”是一对同义词。它虽对资本有着与生俱来的依赖，却很难用经济公式去累积其价值。要知道，当好电影和好票房这两个概念重合，是多么不易。好电影是要“等”的，而资本往往无法保持长久的耐心。

　　一再询问伟大电影的标准、试图归纳总结其共性，似乎又将走入另一个“算计”的怪圈。事实上，平庸的电影才是相似的，伟大的电影各有各的不同。这既非新发现，也不是“不能说的秘密”。观众对那些用地域、类型、题材等一切看似顺理成章的理由制造出来的金碧辉煌的肥皂泡，不会发自内心地“用力点头”，他们真正在乎的，早就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就像一位导演所说，那些从未被看过的、甚至还在路上的好故事，都有可能成就伟大。

　　所以，我们，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