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兴县小浦镇八都岕,昨夜的雨,随着新一天的来临而停歇。清晨的山风微凉,潘伯康和同伴们正赶着10头骡子,沿着崎岖的山路往上行进。骡背的箩筐里满满地装着沉重的沙石,这支骡队正为山上新建的高压铁塔运送基建材料。
“我们是高山运输队。山上的东西没有骡子你是动不了的。”骡队的潘伯康边走边说,一头骡子可以驮起400多斤重物,脚力好的能背负更多。沙子、石子、水泥堆放在山脚下,要靠骡子把材料运送到山顶。
岕,意思是两山之间,当地人把这个字念做“卡”音。在八都岕长长的山沟里面,分布着4个行政村,30多个自然村。潘伯康是潘礼南村人,他们的骡帮总共15头骡子,一同赶骡的还有吴水珠、吴水泉等8户人家,队员们并不同村。
这群人,因为骡子而聚在一起。一般赶骡人同时只能照看3头骡子,所以每次出工,都是几家人联合出动。
蜿蜒的山道上,黑色、棕色、黄色的骡子们正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走着“之”字形向山顶进发。眼前这条路,明显地留下了柴刀开路的痕迹。
在赶骡人眼中,骡子很听话。“一条路带它走上一两遍,它就认路,会自己过去。”潘伯康说。但每趟上下山仍需有人前后赶着。因为骡子会调皮、怠工,看见路边的草会停下来啃几口,慢悠悠地不肯上路。
骡子驮完一趟下山,花了半个多小时,这样一趟,潘师傅他们一天要跑10多个来回。赶骡人同时也是材料装卸工,夯、装、倒、拉、赶,重复了无数次。
凌晨3时多,很多人还在梦乡,骡队的成员们却已起床。先给骡子垫上厚实的软料,再放上木质的骡鞍,外面套上一个铁框架,放上箩筐。这种筐专为驮运设计,下料时只需将料筐上的绳索轻轻一拉,沙石就会从筐底卸下。喂草料、上家什,只要是出工的日子,潘师傅的每一天都在这样的忙碌中开始。
潘师傅的这套骡鞍,是从他的爷爷辈一直传下来的。八都岕里以前没有大路,村里人出行都要翻山越岭,而东西进出则主要靠骡子来驮运,赶骡的传统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
钱建英,从前常替八都岕村民到外面买骡卖骡,经他手的骡子成百上千。在他记忆中,那个在生产队里赚工分的年代,村上几乎家家户户都养骡子,骡子是家底殷实的一个象征。不过渐渐地,道路通了,汽车开进来了,农用机械出现了,骡子的重要性慢慢弱化,数量逐年减少。
潘师傅的家里养过骡子,养过毛驴,也养过马,不过现在就剩这头黑骡了。他和老伴年纪大了,骡子平时可以帮忙做做农活,往山上背种子、背肥料。如果接到工程,潘师傅就和村里的其他几家养骡户,聚在一起组成骡队出工,运输工程材料。
“北山”,是八都岕人对家乡山区的自称;“南山”,则是他们对吴兴区埭溪一带山脉的称呼。那里距离八都岕60多公里远,但两地因骡子时有往来。据说,从前“南山”有骡子生病,人们会翻山越岭到“北山”来请兽医,“北山”的钱建英也经常去“南山”一带买卖骡子。
赶骡人大概也没想过,他们和骡子,有天会在古老传统和现代文明之间,寻到一条新的生存之路。近年来,不少工程的高压铁塔、移动通信塔,都架设在偏僻山区,建筑所需的材料都要从山下运上去。如果靠人工运输,辛苦不说且效率很低,不知是谁最先想到了骡子这种吃苦耐劳的动物。
行走在偏僻崎岖的山路上,赶骡人为都市人带去了光明,也带去了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