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新元

　　8月29日中午，到单位食堂吃中饭，碰到《江南》杂志副主编钟求是。他告诉我：“子潮走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十分难过。脑海里，浮现出省作协文学院院长盛子潮熟悉的笑脸：国字脸上，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一头乌黑而微卷的头发，鬓脚长过耳垂，不修边幅却英气逼人。自从前年5月他不幸得病以后，我们都盼望他能挺过这一关。然而，天妒英才，子潮还是离我们而去。从此，浙江省少了一个才华横溢的作家、评论家，我也少了一个推心置腹的好朋友。

　　我与子潮相识于上世纪的九十年代初。虽然时间已过去二十多年，但至今想来还历历在目。我记得，那天我到省作协办点事。那时，省作协还在杭州南山路边的一幢小洋楼里。我一直相信，人与人之间是讲缘分的。虽然那是我与子潮第一次见面，但在我心中，我们就好像是认识很久的老朋友了，在一起聊天无拘无束，十分投缘，竟忘了时间，已过了吃中饭的时候。于是，我们就在作协旁边的一家餐馆一起吃了一个饭。子潮烟瘾很大，酒量也惊人。他只喝啤酒，一连喝了三瓶。饭桌上，我们又海阔天空地闲聊，子潮笑声不断，妙语如珠，我们相见恨晚。一晃就是好多年过去了。这些年来，虽然我们不常见面，平时大家忙起来，就连个电话也没有，可是，在我们心里，都把对方当作自己的好朋友，只要有事情相求，往往一个电话就搞定。子潮是个率真率性的人，对待朋友，十分热情真诚，是那种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的人。上世纪九十年代，我也正当年轻，对文学写作十分痴迷。一连出了《多彩人生》、《经济漫谈》和《新元散文》三本文学专著。在出《新元散文》时，我打电话给子潮，希望他能拨冗为这本书写一个序。我知道，为别人的书写序，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要花大量的时间看作者的书稿，而我知道子潮平时工作十分繁忙，所以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可是，他满口答应。当我把近二十万字的书稿送到他手里后，没过一个星期，子潮就把序写好了。不愧是评论大家，文采飞扬，评论十分到位。在文中，子潮写道：“与其他的文学文体门类相比，散文是最少‘包装’和‘技巧’的——它不像诗歌那样讲究韵律与节奏，也无须小说所具备的情节和故事。写作散文只须穿上泳装无拘无束，随随便便地走向海滩，在阳光下裸露真实的胴体。”这篇标题为《徜徉于心灵的牧场》的序，后来刊登在1999年7月的浙江日报上。

　　对待朋友的事情，只要不违反原则，无论事情大小，子潮总是放在心上，尽力而为。记得前年省作协文学院在全省中学生中搞了一个作文大赛。我一个朋友托过来，说他的女儿也参加了比赛，能否请评委关注一下。我当时看了这个小孩的参赛作品，感到写得还不错，有点真情实感。就打电话给子潮，请他关心一下。其实，这时子潮已被查出患了癌症。可他还是当一回事情，专门关照文学院里的同志要关注此事。他到上海治病前，又专门给我发短信，要我同文学院的有关同志联系。我想，子潮人缘这么好，朋友这样多，与他一贯地待人真诚，办事认真是分不开的。

　　子潮对朋友古道热肠，对家人十分关爱，对妻子朱锦绣，儿子盛夏更是事事上心，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我记得，上世纪末的一天，子潮来办公室找我，问我杭州市工商局有没有熟人朋友。我说有啊，不过，你是位作家，找工商局有什么事？难不成你想下海经商？子潮笑笑，说我倒不下海，是我的妻子朱绵绣，以前是老师，患了癌症。现在恢复了，可老师当不了了，她有个心愿，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开一家书吧。我说，那是好事啊。正巧，工商局的C局长是我的老朋友，我带你去办。于是，我马上给工商局C局长打了电话，然后，请教了办执照的要求，让子潮按照办营业执照的要求准备好有关材料。过了几天，我和子潮一起到工商局办执照。因为事先准备充分，又有熟人关照，所以一路绿灯，当天就办好了营业执照。其实，我也知道，到工商局办营业执照，不找关系也行，但在走程序上可能会慢一点。因为子潮对锦绣想做的事上心，想快点办出来，圆妻子的一个心愿，所以才求我来帮忙。子潮一生就是吃公家饭的，没有多少积蓄。为了圆妻子的心愿，可以说是倾家荡产，才办起了一个书吧。从此以后，子潮白天上班，下班后就到书吧去帮忙。书吧在经营的前几年一直效益不好，可子潮从来没有一句怨言。他曾好几次对我说过，只要锦绣开心，就OK了，赚不赚钱都无所谓。在我的书橱里，一直珍藏着纯真年代书吧开业时送我的纪念品：一个饰有木纹、粘有黄丝带蝴蝶结的书型盒子里，一块透明有机玻璃做的方形牌子，上面刻有纯真年代的标记，下面是敬赠杨新元先生惠存。有盛子潮与朱锦绣的签名，时间定格在2000年9月28日。虽然东西并不贵重，但子潮和锦绣对朋友的情谊，却一眼就看得出来。现在，东西还在，子潮却离我们而去，怎不叫人心痛。

　　“苒荏冬春谢，寒暑忽流易；之子归穷泉，重壤永幽隔。”子潮，天堂里也有香烟啤酒，愿您在那里过得愉快。我相信，天堂里有了您，会增添更多笑声，更多欢乐。子潮，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