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邓国芳 实习生 李彩红

　　若在手机导航上设置终点“富阳市渔山乡”，且选择“不走高速”，那么导航会给你一条不敢轻易尝试的路线：从杭州城区出发，跨复兴大桥，穿萧山闻堰的义桥，尔后沿着富春江畔的无名小路，一直向西转入春永线。

　　那条奇异的小路，会让行路者看到最美的风景：富春江波光粼粼，水天相接，直奔钱江；岸边的千亩稻田，碧波荡漾，摇曳生姿。此番美景，即便是在富阳本地，亦无多少人知晓。也无怪乎，490多年前汉室刘氏后裔会隐居于此，打鱼种田，远离喧嚣。

　　然而，沉寂数百年后，与世无争的渔山人却不得不“重出江湖”。原因就是为了守住祖辈留下的1700多亩连片稻田。新的故事，就是从去年春天开始的；渔山乡的历史，也是那刻起被改变的。

　　打响保卫战

　　千亩粮田，暂得安然

　　“稻香节还办不办？”再度走进渔山，听到最多的，就是这样的发问。

　　为打响稻米品牌，提升粮田效益，让渔山在水稻和苗木的争夺战中赢得更多胜算，2012年，“美丽乡村”周刊与渔山乡共同举办首届稻香节，鼓励城里人到渔山认购“小粮仓”。活动举办后，默默无闻的小山乡，瞬间扬名。

　　渔山乡的“田管家”周午福，依然在田间忙碌。“渔山的粮田，暂时安全了。”见到记者，周午福立刻分享了这个喜讯。他说，今年开春，没有村民把田流转出去种苗木。

　　种稻谷，500元；种苗木，1000元。这是一亩田，一年的流转价。把田流转给谁，是村民的自由，但选择的结果，却关乎一片粮田的命运。无疑，去年的这场稻香节，扭转了粮田逐渐被苗木占领的劣势。

　　身为富阳市互利粮油专业合作社社长的周午福，如今散发着浓浓自信。年初，合作社添置了一台10多万元的碾米机。“部分卖给国家粮仓，部分碾米包装，直接零售。”他说，合作社的“渔穗”牌大米，去年最高卖出12元/公斤。

　　春天播种时，周午福吩咐社员，在田埂上撒下向日葵种子。他说，到金秋稻香节举办时，向日葵花应该开得正盛。远道而来的城里人，会看到比去年更美的风景。这个看似粗犷的庄稼汉，用自己的细腻心思，认真装扮着渔山。

　　采访时，周午福还透露了个秘密：今年，他从富阳市农业局领回一项攻关任务——百亩示范方平均亩产900公斤。“其实，心底的目标，最高产要达到1000公斤/亩。”

　　若没记错，去年合作社的平均亩产为753公斤/亩，最高800多公斤/亩。猛然提高到900甚至1000，会不会要求太高，我们不禁替他捏把汗。“没问题，因为我有秘诀。”周午福“嘿嘿”一笑，驾着摩托车扬长而去。

　　攻关高产田

　　宝刀未老，重出江湖

　　谜底，是在老彭那里揭开的。老彭，全名彭明亮，68岁，渔山村老年协会会长，年轻时曾任生产队队长，当地的种田能手。每年春天，周午福都会把谷种交给老彭去孵。在老彭眼里，谷种孕育着渔山人的希望。

　　而与老彭聊天，才知错过了精彩一幕：

　　原来，周午福接下攻关项目后，就来找老彭帮忙。虽多年伺弄粮田，推动机械化种田，但周午福很清楚，若要获得高产，还得人工插秧。“没问题，交给我就行。”接到种田任务，老彭很兴奋，随即打电话通知老年协会会员。谁知，接到电话的会员，没一人推辞，年纪最轻的62岁，最大的则已70岁。

　　老彭是个细心的人。下田前的那晚，他特地打电话给65岁的堂弟彭响亮：“响亮，你是赤脚医生，明天带上医药箱和防暑药品，看到谁不对劲，就赶紧拉上岸。”自周午福接管粮田后，大家就再也没下过田，老彭心里没底。

　　5月29日7时许，大家迫不及待跳进田里，开始拔秧。1个小时后，秧苗全部担到田里。老人们齐刷刷地站在田头，排成一行，跃跃欲试。“大家慢慢来啊，千万别比谁种得快。”老彭喊话。

　　仅过了16分钟，67岁的彭家康就第一个从一头插到了另一头。“14岁开始插秧，今天一进稻田，就带上了一股激情。”看着还在田里插秧的同伴，彭家康布满皱纹的脸上，掩饰不住得意的神情。

　　“30厘米×20厘米，间距相当均匀，不愧是老手。”站在岸上的周午福，不住向老人们点头致敬。那天，5亩稻田，从拔秧到插秧，21个老人3个小时就完成了。“没一人中途退场，没一人喊累，大家真的很开心。”老彭说。

　　中午，周午福请大家吃了顿饭，以示感谢。老彭说，不用谢，你只要管好渔山的粮田，我们就心满意足了。这几日，老彭抽空就会去田头看看：“长势很好，完成目标很有希望。”

　　醉翁之意

　　绝佳山水，不再沉寂

　　去年稻香节举办后，乡里出现了两种声音。一种声音，“举办稻香节，好了周午福他们几个人”；另一种声音，“我们渔山总算办了件大事”。面对争论，老彭说：“乡里办稻香节，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提升渔山知名度啊。”

　　背倚林峰山，面朝富春江，渔山有着绝佳的自然风光。据考证，黄公望作《富春山居图》时，就曾到过富春江尽头的渔山。巧合的是，展开《富春山居图》，其卷首所绘就与渔山实景高度重合。难怪路经此地的南宋爱国诗人陆游也会感叹：“渔浦江山天下稀。”

　　但过去数十年间，渔山乡一直沉浸在遗忘的时光里。近年来，渔山乡投入大量资金，打通了23公里长的环渔山景观林道，想要发展乡村休闲旅游业。尽管陆续谈过六七个项目，但都没有达成共识。“这是块风水宝地，我们必须慎之又慎。”乡长陆建荣说。

　　沿着蜿蜒的林道，爬上林峰山顶，古朴的村庄，仿如一幅油画，镶嵌于绿野之中。极目远眺，是烟波浩淼的富春江。渔山乡正在静静守候，守候被叩开心门的一刻。

　　“渔山乡出名啦。去年，上海的哥哥打来电话，说看到渔山举办稻香节的新闻报道，觉得很有面子。”彭明亮说，相信随着稻香节的举办，会有更多人走进渔山、认识渔山。

　　最让渔山乡意外的，是无形中收获的两个数字：2012年，渔山乡政府在富阳市乡镇综合考评中，一跃升至第11位，摘掉“最后”的帽子；社会评价中，渔山乡的老百姓给乡干部打出史上最高分，满意率排全市第3名。

　　“两个数字的变化，折射着渔山人精神面貌的改变。”陆建荣说，是稻香节，唤醒了沉寂的渔山乡；是稻香节，激发了渔山人内心的自豪感。那是稻香的余味，总给人以最真挚的惦念和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