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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9版:人文世界·阅读会

在行走中体验生命

读汪逸芳散文集《行走的风》

  夏 真

  认识汪逸芳是在20年前。那年中国作协组团去新疆考察,浙江省有两个名额,出发时我才知道另一个是浙江文艺出版社的汪逸芳。我们俩在团里似乎是两个极端,她长得娇小玲珑温柔安静,团长赵长天常笑她像个受惊的小女生;而我则被称为“拼命三娘”,走了9天依然精力充沛。两人唯一相同之处是每天晚上睡觉前都喜欢将东西乱丢,第二天则手忙脚乱。这样性格迥异的两个人竟然开始了一段友谊。回来后,因写作长篇报告文学《生命之歌》我们又走到一起,她是我的责任编辑。两人齐心协力为浙江省夺得了第一个全国“五个一”工程奖,从此这友谊就天长地久一直至今。

  汪逸芳喜欢写散文,她的集子很多,然而《行走的风》则是她唯一以旅行为主的散文集,这就让我很想说点什么了。

  我很喜欢这个题目:《行走的风》。这话说得很有诗意且有哲理。人的一生其实都是在行走。我们从春走到夏,又从夏走到秋;我们从童年走到青年又走到晚年。生命就是在行走之中,我们在行走中喜欢,在行走中痛苦,在行走中思考,在行走中成长。然而,生命又很短暂,我们不过是风,风过了,留下什么?每个人留下的东西不一样,汪逸芳留下了散文。

  什么是散文?王蒙曾说过:“一个人平平常常地走在路上,就是散文。”一句话说出了三层意思,首先,必须是有个主体:一个会用心体验生活的人;其次,这个人必须有颗平常心。也就是说,散文与小说不同,小说家必须在激情之中,最好是癲狂状态,就如歌德写《少年维特之烦恼》一气呵成;散文与诗歌更不一样,诗歌绝非“平常心”能为之,而是必须有“非凡的想象”,是“对现实的颠覆”。然而散文,它是激情过后的思考,冷静之后的积淀,犹如大海退潮后海滩上留下的闪光的贝壳。“在路上”,即是指在生活之中,生活是文学之本,是散文描写的对象与环境,当然,行走世界,也是我们生活很大的一部分。这本散文正是汪逸芳多年行走世界的一个心灵记录。

  行走世界写出散文的,中国古代当首推徐霞客,34年的旅途经历、考察心得,使他的游记成了中国难得的地理名著;现代则有余秋雨,他巧妙地将历史文化与行走结合起来,独树一帜地开创了文化散文。汪逸芳的人生经历决定了她无法像徐霞客一走几十年,也无法与余秋雨这位学者比拼历史功底,每个人只能走每个人的路,她这部散文走的路子则是力图宽阔。

  宽阔,就是有可看性,有包容量。《行走的风》最大限度地将每一篇散文的内涵扩大,再扩大。比如在《悉尼歌剧院》里,作者不仅用优美的笔调介绍了这个伟大建筑的方方面面,还详细地介绍了当时设计师的灵感是如何激发的,写到这个倔老头因艺术追求与经费窘迫的政府之间产生的矛盾,令人读来莞尔。这种写法起了极好的叙述作用,无论是她笔下的台湾、无论是人们熟悉的海南黄金海岸,让到过或者没有到过这个地方的人迅速产生亲临其境的亲近感,从这个意义上说,这本书成了名副其实的旅游读本。

  宽阔,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深刻。在许多篇章中都能看出作者用心良苦的思考与知识的积累。在《库克船长》一文中,作者不仅用了整整一节的笔墨,详尽地写出了澳洲之父令人痛心的悲剧结局,更是将整个澳洲发现与发展的历史进程完整地放到了整个人类历史的长河中表现,让人对作者在研究世界历史上所花的功夫钦佩不已。在《巴黎的拿破仑》一文结尾,作者写下了这么一段话“拿破仑为后世留下最为不朽的作品是一部《民法典》。19世纪以后,一般家庭都会备有两部书:一部《圣经》,一部《民法典》。前者掌管灵魂,后者法度行为。所以无论巴黎人有多么浪漫,浪漫的法国人绝对守法有度。”

  宽阔,又是一种大气。曾经有评论家说,在她的散文世界里,“少有力与力的强烈冲撞,少有物质与精神的痛苦挣扎,它更多是来自心灵与心灵、心灵与生存的相互慰藉与契合。”每个作家的写作必然与他的生存状态有关,汪逸芳的这种写作状态,与她在现实生活中的境况相合。这也造就了她的前期作品“没有惊人之语,也无惊人之举”,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平和与温柔。对她的许多评论也总是与“女性”“冥想”“温婉”等字眼联在一起。

  但是这部散文集是作者可喜的一个突破。这部作品是大气的。作者努力在做的是从过去的女性情调中跳出来,对看到的世界作更复杂更深刻的观照。这样,她的那种小女人情感就不由自主地被挤压、被浓缩、被过滤,她甚至将理性与非理性都调动起来,将它们糅合成一种诗意。于是,最后,它被打造成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作品,我们开始用一些与过去不同的字眼来形容她:深刻、宽阔、大气。她开始跳出原有的思考模式进行一种更有深度的探索。比如《神仙小企鹅》中,作者面对人类对它们的保护带来的恶果说出了这么一段感慨万千的话:“野狗要吃企鹅,所以是天敌,然而失却了天敌,这个弱小的种群却更脆弱了。在这里敌人竟然代表了力量!”这段话是有思想有热度的。它远远超越了个人情趣,开始触及大的话题,开始思索大自然的规律,开始出现宇宙意识和千古意识,这样的意识在此书中虽不能说比比皆是,但也隐约可见。这于她是一种全新的美学诉求。

  这种转变与作者的年龄有关,目前的她早已过了“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诗强说愁”的年龄,也过了穿梭于柴米油盐与看不完的稿件之间的疲惫劳累的阶段,她现在是人生中最自由最洒脱的黄金时期,能不功利不急不躁地看书、看人、看世界。这个时候,人是最自由也是最智慧的,思想也就在思考中变得厚重起来了。

  当然,宽阔,决不是粗糙。散文是最讲究技巧的文体,在她的散文中,布局还是一如既往地精致,文字还是一如既往地清新,叙述方式还是一如既往地优雅,她写的青川一文,我也写过那个地方,若是拿出来比较,就会发现,哪怕是对同一个对象的描述,两者也迥然不同,她是细腻,而我的则是豪放。

  也许,这是因为我们行走在不同的生命中吧!


浙江日报 人文世界·阅读会 00019 在行走中体验生命 2013-04-26 2920642 2 2013年04月26日 星期五